他们走上了照明极糟的楼梯;楼梯平台上,一群喝得烂醉的男人等在卫生间门口。他从后面搂住她,把她的一只乳房捂在了他手心中。厕所边上的男人们发现之后,便开始起哄。她想挣脱出来,但他叫她别出声。“给我乖乖地走!”他说,这声吆喝招来了那帮男人的一致赞赏,他们冲姑娘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发出淫秽的信息。两人来到了二楼。他打开房间的门,开亮了灯。
“你值不了更多。”他说。
她拿过五十克朗,说:“您真不够大方。”
“你爱谁呢?”
“不爱。”
“你还等什么呢?快脱!”
她搂住了他,把自己的嘴唇凑近他的嘴唇。但是,他伸出手挡住她的嘴,轻轻地把她推开。“我只跟我所爱的女人亲吻。”
她紧紧地靠在他身上:“你对我做得太笨了。应该更加和蔼一些。努一把力吧!”
这一语调在他的耳中唤醒一种记忆,仿佛另一个女人很久以前就对他这样说过,只是他记不得那是谁了。他想侮辱她。不是搭车姑娘,而是她,他的女朋友。游戏终于跟生活混淆成一团。戏弄着侮辱搭车姑娘只是一个借口,他侮辱的是他的女朋友。他忘记了这是一场游戏。他仇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他看穿了她的面目;然后,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十克朗的钞票,递给她。“够吗?”
“而我呢,你不爱我吗?”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洗脸池。小伙子锁上门,转身朝向姑娘。她就在他的面前,一副挑战的架势,眼睛里闪动着淫荡的傲慢神色。他直直地瞧着她,试图在这副淫秽的神色下,看出他曾那么深爱的熟悉的线条。这就像要在一个相同的对象身上看出两个形象来,两个重叠的形象,一个透过另一个透明地显现出来。这两个重叠的形象对他说,他的女朋友可以包含一切,她的灵魂是那么惊人地无法琢磨,矛盾的对立都可以在其中找到位置,忠诚和不忠诚,背叛和清白,轻佻和害羞;这种野蛮的混淆在他看来是那么令人作呕,就像一堆杂七杂八的垃圾。两个重叠的形象出现了,始终是透明的,一个在另一个之上,小伙子终于明白,他的女朋友和其他女人之间的区别,仅仅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区别,而在她广阔的内心深处,他的女朋友其实跟其他女人是相似的,有着各种各样可能的思想,各种各样可能的情感,各种各样可能的毛病,这一切恰好印证了他心中那些秘密的怀疑和嫉妒;小伙子还明白到,人们印象中能体现出性格的外表轮廓,只是一种幻觉,别的人,观察她的人,也就是说他,往往被这一幻觉所骗。他似乎觉得,他那么喜爱的那个样子的她,其实只是他的欲望、他的抽象思维、他的信任的一个产物,而她现实中那个样子的她,现在站在那里,在他的面前,却令人绝望地是另样,令人绝望地陌生,令人绝望地多形。他仇视她。
她轻佻地歪了歪脑袋,说:“有必要吗?”
“难道这也跟你有关系吗?快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