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继续想着那面旗帜。我心想,随着岁月的流逝,在对女人的这种追逐中,女人越来越少,而纯粹意义上的追逐却越来越多。只要涉及的是预先就知道无用的追逐,那么,我们每一天都可以去追逐无数的女人,并由此把追逐变成一种绝对的追逐。是的:马丁已经处在绝对追逐的境况中。
好,我对自己说,马丁已经成了自己幻觉的俘虏,那么我呢?那么我呢?我为什么还在这可笑的游戏中充当他的助手?我不是早就知道所有这一切只是一个圈套吗?我不是比马丁还更为可笑吗?既然我已经很清楚,一切早都预先确定了,我所能期待的,最多不过是跟那两个陌生的、无动于衷的女人耗费一个小时,那么,我为什么还要装作期望一种爱情历险呢?
时间在流逝,马丁说:“七点钟了。”
太阳在城市的一座座屋顶上慢慢地落下去;清风带来微微的凉意。我们随心所欲地去了那家自助饮料店,想看一看那个穿灯心绒裤子的姑娘是不是还在那里等我们。当然,她不在那里。六点半了。我们朝汽车走去。突然之间,我们把自己看成两个被放逐的人,被赶出一个陌生的城市,失去了它的那些快乐。我们只有到我们的车子里去寻找庇护,似乎只有在那里,我们还能享有一点点治外法权。
这根本就不让我担心。她们来也好,不来也好,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就算她们来了,我们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中,先把她们带到遥远的小木屋,然后赢得她们的信任,跟她们睡觉,然后在八点钟彬彬有礼地向她们告辞,然后溜之大吉吗?不,从马丁作出决定,让一切都在八点钟结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这一历险转移到了(跟以前那么多次一样!)幻觉游戏的领域。
我们把汽车停在离医院栅栏门十米远的地方,这样,我可以通过后视镜观察到医院的大门。
我真想回敬他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演好戏了,因为他的格奥尔婕妲,还有她的牌。但是,我还是选择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个年轻女郎穿过了医院的栅栏门。尽管离她们有一段距离,我还是注意到她们的脸上涂脂抹粉,她们的衣着特别讲究,看来,她们的姗姗来迟跟她们的精心打扮不无关系。她们看了看四周,便朝我们的汽车走来。
我什么都没说。是的。标定和挂钩都很漂亮地成功了。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但是,我突然想到,这个马丁,除了那些标定和那些挂钩,一年来还什么事都没有做成过。
我们等了有十分钟。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医院的门口。
“活该,马丁,”我说,假装没有看见那两个女人,“一刻钟过了。我们走吧。”我踩下了油门。
“再说,”马丁又说,“这一天过得很好。标定了普兹德拉尼村的小妞,跟灯心绒裤子的姑娘也挂上了钩;在这个城里,我们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只要再来一次就成。”
我们等了有五分钟。女郎们还没有来。
“好啦!”刚刚钻进汽车,马丁就叫嚷道,“别这样垂头丧气了!好戏还在我们面前呢!”
我瞧着他。他的眼睛像往常那样,放射出永远贪婪的微光;在这一刻,我感觉到,马丁对我是多么宝贵,我是多么珍爱他的这面旗帜,他一辈子都在这面旗帜的指引下前进,这是一面永远追逐女人的旗帜。
马丁恼怒不已,几乎吼叫起来:“我再给她们五分钟,我不再多等了。”
马丁不再年轻了,我还在想。他忠实地爱着他的妻子。说实在的,他过着一种最循规蹈矩的夫妻生活。这是现实。而在这一现实之上,在一种清白无辜和令人感动的幻觉的水平上,马丁的青春时代还在继续,一种不甘心、不安分、不吝惜的青春,简化为一种简单的游戏,再也无法超越自己地盘的界线,无法达到生活的真实,无法变成现实。由于马丁成了一个盲目听从必然性的骑士,他自己的爱情历险也随之变成了一种清清白白的游戏,自己却浑然不知;他继续一如既往地投身于其中,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