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一番冗长的演说(在这演讲期间,主任医生昏昏欲睡,有两次他的脑袋都耷拉到胸口上)把他累坏了,哈威尔闭上了嘴。在充满激情的片刻停息之后,女大夫说话了:“大夫,我不知道您还是一个如此优秀的演说家。您把您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喜剧人物,死气沉沉,厌烦,几乎等于零!不幸的是,您的表达方式却过于高贵了些。您的精致细微实在是该诅咒:您自认为是个乞丐,您却为此选择了王公贵族的词语,这样一来您就更像是一个王子,而不是一个乞儿。哈威尔,您是一个老骗子。甚至在您陷入泥淖时,您还要趾高气扬地硬充虚荣。您是一个可恶的老骗子。”
随后,她双手手心向内贴在腰上,沿着腰肋慢慢地向上滑动,一直上升到头顶;然后,她的右手沿着高举着的左胳膊向上爬,而左手沿着高举的右胳膊向上爬,做完这些之后,她朝弗雷什曼的方向使劲一抖搂双臂,仿佛把自己的上衣扔给了他。弗雷什曼吓了一跳。“娃娃,他把它掉地上了!”她冲他喊道。
弗雷什曼站到了她的面前:“您喝醉了,您该回去睡觉。”
“得了吧,哈威尔嘛,他是个死神。”主任医生反驳道,回到了刚才的主题上。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去找主任医生和哈威尔,但是紧接着,他决定去抓那道门的把手(无疑是因为,他猜想那门被锁住或者闩上了)。但是,让他大为惊讶的是,门居然自己开了。顶灯开着,照亮了一个女人的身体,赤裸裸地躺在长沙发上。弗雷什曼环视了一遍室内,一步冲到小煤气灶前。他关上了大开着的煤气开关。接着他又跑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玻璃窗。
伊丽莎白带着深深的轻蔑,从下往上地瞧着他,并(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赖在地上的受虐狂滋味)对他说:“猪猡,你这个白痴。”接着,又骂了一声:“白痴。”
当伊丽莎白吞下两片药之后,她想重新坐到哈威尔的膝盖上去,但是哈威尔把腿躲开了,于是,伊丽莎白倒在地上。
“是的,一点儿都没错,”女大夫说,“瞧他的样子,真是一个美丽而又可怕的天使长。”
又是几个摇摆,几个舞步,伊丽莎白踮起脚尖,将双臂向后扭去,手指头并在了后背的中央。然后,她以几个舞女的动作,向前抬起了胳膊,用左手抚摩着右肩膀,用右手抚摩着左肩膀,接着,她的胳膊又一次做出优美的抖搂动作,这一次是朝着哈威尔大夫的方向,而这位哈威尔,也用手回敬了一个很尴尬的羞答答的动作。
“大收集者跟悲剧、跟正剧也没有丝毫的共同之处。性爱,这个灾祸的萌芽,靠着收集者,成为了一件跟吃早餐或者晚餐、跟集邮、跟打乒乓、跟购物一样的事。收集者使性爱进入了日常生活的平庸圈子。他把它变成舞台的幕侧或者后台,而真正的戏剧将永远不在那里上演。嗨,我的朋友们,”哈威尔高声说道,嗓音中透着一种悲怆,“我的爱情(假如你们能允许我这样称呼它的话)就是一个舞台的后台,那里什么都不上演。
主任医生又一次怯生生地说:“伊丽莎白,您要为我们表演一场脱衣舞,这很好,不过,请到别的地方去跳。这里,您明白,我们是在医院里。”
“而您,您是一个森林神。年老,淫荡,饶舌,”女大夫说,“而哈威尔,是个唐璜。不算年老,但在老化。”
哈威尔再一次试图把她扶起来,但她拼命地挣脱了,嚎啕大哭起来。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伊丽莎白的哭声越来越大,在静静的屋子里像是一曲小提琴独奏。过了好一会儿,女大夫突然灵机一动,轻轻地吹起了口哨。这一招还真灵,伊丽莎白一下子就跳将起来,朝门外跑去,当她的手握住门把手时,她回过头来说:“你们这些猪猡。你们这些猪猡。要是你们知道的话……可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您有什么好害怕的,主任?至少,您将见识一下一个裸体女人该是个什么样子!”伊丽莎白尖声尖气地说。说着,她又把身子转向哈威尔大夫,她用自己的乳房威胁着他:“好了,我的小哈威尔!干吗这样垂头丧气?抬起你的头来!有谁死了吗?你在给谁哭丧呢?瞧着我!我还活着呢,我!我离死还早着呢!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我活着!”她这样说着,她的屁股早已经不是一个屁股,而是忧郁本身,是一种被无与伦比地紧紧裹住的忧郁,飘舞着穿越整个值班室。
“可是,她追的是哈威尔,不是我呀!”弗雷什曼为自己辩护道。
“亲爱的女士,”哈威尔忧郁地说,“我和唐璜,哪还有什么相干呢!我难道做出什么了,得以看到武士的石像,得以在我的灵魂中感受到他诅咒的可怕重量,得以在我的身心中感觉悲剧的崇高感!怎么会呢,亲爱的女士,我顶多只是一个喜剧人物,甚至连这一点,我都不应该把它归功于我自己,而恰恰应该归功于他,唐璜,因为只是在他悲剧性放荡不羁的历史背景中,您好歹还能抓住我这追逐女性生涯的喜剧性忧愁,没有这一路标的参照,我的桃花运生涯就只能是一片平庸的灰蒙蒙色调,一道单调无味的风景。”
“这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弗雷什曼反驳道。
“她的上衣,”主任医生说,“别干傻事了。最后,您还让她回去睡觉,可她刚刚才服了提神的药。”
“唐璜肩负着一个悲剧性的包袱,而大征服者对此根本就没有概念,因为在他的世界中,所有的重负全都没有重量。巨大的岩石变得轻如鸿毛。在征服者的世界中,情人之间的一道目光,就抵得上收集者的世界中十年最热烈的性爱。
她沉浸在自己虚构裸体的整个荣耀之中,对谁都不瞧一眼,甚至对哈威尔都没有瞧一眼。她半闭着眼睛,脑袋侧向一边,瞧着自己不断扭动着的身体。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返回,主任医生兄弟般亲热地搭着实习医生的肩膀。实习医生心里很清楚,这个嫉妒成性的秃顶一定猜透了女大夫的信号,现在正用各种虚情假意来讥讽他呢!当然啰,他不可能把主任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这使他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只有一件事还能让他心中感到宽慰:他确实是怒气冲天,但他也在这一怒气中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自己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很满意这个年轻小伙子怀着满腔的怒火回到值班室,而且,在这惊奇之中,突然显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面貌:锋芒毕露,尖酸刻薄,如恶魔一般。
弗雷什曼怀着这样的心境穿越了长长的走廊,朝出口走去。他几乎已经到了朝向花园的大门,这时候一股煤气味突然传到了他的鼻子里。他停住脚步使劲地嗅了嗅。气味来自女护士休息室的那道门。弗雷什曼一下子意识到他的心中十分害怕。
“千真万确,就像我叫哈威尔那样没错。”哈威尔说。
刚走到走廊中,他便十分快活地想到女大夫整整一个晚上都在嘲弄那两个男人,主任医生和哈威尔,刚才她还很贴切地把他们看作了骗子。他很振奋地看到一种有利的情景在反复显现,每一次都令他惊讶不已,因为它重复得实在太有规律了:看来他很讨女人们的欢心,她们喜欢他胜过那些有经验的男子,女大夫——显然,她是一个极端挑剔、极端聪明、相当(却又令人愉快地)盛气凌人的女人——就是一个例子,他没想到,自己对女大夫已经取得了一种新的胜利。
“您,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毛头小子根本引不起我的兴趣。”伊丽莎白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围着哈威尔大夫团团地转,同时抖动着胸脯。
随后,高傲的姿势散架了,伊丽莎白坐到了哈威尔大夫的膝盖上。“可把我累坏了。”她说着,打起了哈欠。她抓过哈威尔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大夫,”她对哈威尔说,“你有什么提神的药能给我吗?我可不想就这样去睡觉!”
“好一个没有任何可怕的事,”主任医生嘲讽地说,“当她跳舞的时候,而且实际上只是跳给您看的时候,您取笑了她,您建议她去服溴化物,您对她说她能做得更好的事是手淫。还说没有任何可怕的事呢!当她表演她的脱衣舞时,您居然把她的上衣弄掉在地上。”
伊丽莎白继续跳着舞,但是,毫无疑问,她的观众不如维也纳脱衣舞夜总会的看客那样,谈不上是好观众:哈威尔低着脑袋,女大夫带着一脸的狡猾,弗雷什曼则带着一副指责的表情,主任医生则带着一种父爱般的宽容。伊丽莎白的屁股上裹着白色的护士裙,在房间里来回晃动,就像是一轮无与伦比的滚圆的太阳,但这是一轮熄灭了的、死亡了的太阳(包在一块白色的裹尸布中),一轮被在场医生们以默然的、尴尬的目光不无同情地视为无用的太阳。
“当然没有啰,”弗雷什曼说,“对哈威尔来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夜晚就跟另一个夜晚一样,冬天和夏天,也都是一回事。哈威尔大夫拒绝区别次要的属性。”
(可以说,这事儿弗雷什曼干得干净利索,而且沉着镇静。然而,有一点他却没有以足够冷静的头脑记录下来。当然,差不多有一秒钟时间,他直瞪瞪地盯着伊丽莎白的肉体,但当时他是如此的害怕,以至于他没能透过这一害怕的屏障,抓住我们现在可以充分欣赏到的一切,其实只要稍稍地后退一下,这一切就都在他的眼前了:
把窗户和门全都打开后,弗雷什曼便冲到了走廊中,大声呼叫着求救。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全是那么的迅速和有效:人工呼吸,给急诊室打电话,运送病人的担架车来到,把病人交给值班医生,新一轮的人工呼吸,病人苏醒,输血,最后,当伊丽莎白显然脱离生命危险后,则是众人轻松下来时的深深叹息。
弗雷什曼认为,这一次他跟女大夫的幽会将会成功:主任医生喝多了,几分钟之前就已经昏昏欲睡,看来丧失了任何的警惕。“噢!我的膀胱又涨了。”弗雷什曼悄悄地说,朝女大夫瞥了一眼之后,就向门外走去。
一股怒火在弗雷什曼的胸中升腾,寻找着一个发泄的出口。“您需要的,”他说,“是溴化物,而不是脱衣舞。您最终将把我们都强暴了。”
伊丽莎白在低着脑袋的哈威尔大夫面前,不停地扭摆着腰胯,抖动着胸脯。
“这可没有被明令禁止啊,主任!”伊丽莎白一边说,一边团团地围着他转,同时使劲地抖动着胸脯。
“我想现在该收场了,伊丽莎白。”哈威尔说,眼睛盯着地板。
“对您,伊丽莎白,您要什么就有什么!”哈威尔说。他把伊丽莎白从自己的膝盖上扶起来,让她坐到一把椅子上,就朝药品房走去。他找来了一盒强力安眠药,给了伊丽莎白两片。
哈威尔当即就后悔不迭,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让伊丽莎白蒙此羞辱,他做出那个动作更多地出于一种机械反应,因为他一想到要用自己的大腿去碰触伊丽莎白的屁股,就不禁感到一种真心的厌恶。
伊丽莎白走后,值班室里沉静了好一阵子,末了,还是主任医生第一个打破寂静:“您瞧瞧,我的小弗雷什曼。您还说您对女性富有同情心呢。可是您看,如果您对女性有同情心的话,您为什么就不同情一下伊丽莎白呢?”
“行了,行了,”主任医生有点生气,轻微地责备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女护士开始光顾脱衣舞夜总会了?”
“您真是把我看破了。”哈威尔说。
“唐璜是一个主子,而收集者是一个奴隶。唐璜傲然违背种种的常规和法则。大收集者只是满头大汗地、乖乖地遵从常规和法则。因为,收集从此就属于得体举止和高雅谈吐的一部分,收集几乎被认为是一种职责。假如我感到自己有过错,那只是因为我没有要了伊丽莎白。
“收场?”伊丽莎白反问道,“可是,我是在为你而跳舞啊!现在,我要为你表演一场脱衣舞!一场伟大的脱衣舞!”她从腰上解开裙带,脱下她的护士裙,以一个舞女的姿势,把它扔到了办公桌上。
他试图把她扶起来,但伊丽莎白固执地挣扎着,不愿意起来,整个身子重重地粘在地板上。
“真是一个专司惩罚的天使长。”哈威尔说。
当他们走进值班室时,伊丽莎白正站在屋子的中央,大幅度地扭动着腰肢,嘴里还哼着一段旋律。哈威尔大夫低下了目光,女大夫为了平息刚进来的人的震惊,连忙解释道:“伊丽莎白在跳舞。”
“您是没有办法,”主任医生说,“但是,您对待她太粗暴了,您让她痛苦了,在这一点上,您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在整个晚上,她只对一件事感兴趣,她只关心您将做的事情,希望您能够朝她看一眼,冲她笑一笑,对她说一句温馨的话。可是,您想想您对她说过的话!”
“假如您要问我,我是一个唐璜还是死神,我就应该违心地赞同主任的意见。”哈威尔说着,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唐璜是个征服者,甚至是一个大写的征服者。一个大征服者。但是,我要问问您,在一块没有人来抵抗您,一切全都顺顺当当,一路畅通无阻的土地上,您怎么还会想成为一个征服者?唐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唐璜的后代在今天已经不再征服了,他做的只是收集。继承大征服者这一人物形象的,是大收集者,只不过,收集者跟唐璜已经没有任何共同点了。唐璜是一个悲剧人物。他背负着过错,他快乐地犯着罪,嘲笑上帝。这是一个渎圣者,最终下了地狱。
“我们这里确实是一个真正的神话世界,”主任医生以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强调道,“因为你,你是狄安娜。冷酷,健壮,残忍。”
这个肉体美妙无比。它仰天而躺,脑袋微微地斜侧,双肩略略地弯曲,两个美丽的乳房紧紧地挤靠在一起,满满地臌胀着。一条腿伸直了,另一条腿微微地有些弯,这样,人们可以看到她那特别鲜艳的丰满的大腿,还有极其浓密的黑乎乎的阴毛。)
“您很喜欢它吗,这脱衣舞?”主任医生很友善地问道。
“别再演戏了,”主任医生严肃地说,“既然您没有留意她,您还要让她怎么样呢?她在刺激着您。她渴望的只有一件事,要激起您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嫉妒。而您却是一副绅士风度!”
“您是在哪里学会这种漂亮舞蹈的?”主任医生问。
弗雷什曼冷不丁放肆地大笑起来:“啊!啊!啊!一场漂亮的舞蹈!啊!啊!啊!”
“我知道该怎样做,主任!”伊丽莎白答道。此时,她还穿着规定的工作服,浅蓝色的上衣,白色的领子,仍然在继续摇摆。
“现在,您就别再烦他了,”女大夫说,“他很冷酷,但他还很年轻。”
“您说得没错!那里有一个瑞典姑娘,乳房巨大无比,但是我,我的乳房,要比她更为漂亮!(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摩着自己的胸脯),那里还有一个姑娘,躺在一个硬纸板的浴缸中,假装在肥皂泡沫中洗澡,还有一个黑白混血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手淫,而这,这才是最绝的呢!”
“她喝多了。”哈威尔补充说。
“这是我在维也纳的一家脱衣舞夜总会看到过的一个节目。”伊丽莎白回答主任说。
然后,她又把手贴在了腰上,沿着大腿慢慢地向下滑动;她弯着身子先抬起右腿,再抬起左腿。然后,她眼睛盯着主任医生,右胳膊使劲一抖搂,把她想象中的裙子扔给他。主任医生伸出手,捏紧了拳头;他用他的另一只手,回敬她一个飞吻。
但是,伊丽莎白已经在屋子里迈开大步;她一个接着一个地围着她的四个观众绕起圆圈,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竖立起她象征性的裸体胸像。最后,她停在了哈威尔面前,又开始扭摆起腰胯,微微地弯着身子,让她的双手沿着腰肋慢慢地滑动;此时(如同刚才那样),她先抬起一条腿,接着抬起另一条腿,她胜利地挺直身子,高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条看不见的内裤。又一次,她动作优雅地朝哈威尔大夫使劲一抖搂。
“什么上衣?”弗雷什曼反问道。
“亲爱的大夫女士,亲爱的主任。你们把唐璜跟死神对立起来,就像一个矛盾的两个极端。你们纯粹是出于偶然巧合,出于疏忽大意,把问题的本质揭示了出来。瞧瞧。唐璜对抗着不可能。而这才是真正人性的东西。相反,在大收集者的王国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死神的王国。大收集者,就是来寻找悲剧、正剧和爱情的死神。前来寻找唐璜的死神。在被武士的石像打发到的地狱之火中,唐璜还活着。但是,在大收集者的世界中,在种种激情和种种感情像一片绒毛那样随风飞舞在空中的这个世界中,唐璜是彻底地死去了。
“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啦!刚才都已经告诉您了。她疯狂地爱上了您!”
这时候,人们真的以为伊丽莎白就要一件接一件地脱衣服了,主任医生竟然忍不住焦虑地干涉道:“但是,伊丽莎白,我们这里可不是维也纳呀!”
“是啊,”女大夫说,“一个美妙绝伦的夜晚。而哈威尔却在扮演死神!哈威尔,您有没有注意到,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吗?”
“这会让我提神吗?”她问道。
“我又能怎么办呢?”弗雷什曼问道。
“啊!啊!”弗雷什曼说,把他的冷嘲热讽推向极端,“手淫,您现在需要做的,恰恰就是这玩意!”
弗雷什曼朗声大笑,因为他十分得意,以为在女大夫的话音中听出了对哈威尔的蔑视。在女大夫的讥讽以及自己的笑声鼓舞下,他不禁勇气倍增,于是,他走到窗户前,意味深长地说:“今晚的夜色多美啊!”
“可是,我并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可怕的事呀。”弗雷什曼反驳道(但是,在他的话音中有着一丝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