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发现派蒂就在离我有十英尺远的地方,手里的枪瞄准着我的胸口。
“他们告诉你莱斯特是奥维尔和尤妮斯唯一的孩子了吗?”
“莱斯特。”
“你是对的。你来到我的家里时,你要求我叫你彼得,但我没有。我们不再是孩子了。你是彼得。”
“不用。”他的口气毫无疑问表示他要扣动扳机了。
“真对不起。愿上帝保佑你。”我嘟囔道。
他的眼里的浓重的忧伤表明了他的话有多么认真。我毁了他的生活,现在,他偷了我的生活。他相信自己带走我的妻子和儿子也能带走我的身份。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是我。他的疯狂程度显而易见,我的腿觉得站不稳了。
“莱斯特。”
“愿上帝保佑你吧。”
“我不是莱斯特!”
烟雾从地下室的窗户里涌出来。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走吗?”
“住手,派蒂!”我留着胡子,不能保证他认出我来了,“是我!是布雷德!”
这扇窗户是往上拉的,拉到一定角度就能挂到天花板上的一个钩子上。我打开窗户时听到了风声,比我进来时刮得更大了。我感到一股尘土吹到了我的脸上。我举起了贾森,把他往窗口推时他挣扎着。我举起凯特,很惊讶她变得那么轻。外面的景色和自由的空气使她恢复了一点儿精神。她靠着增强了的生命力爬出了窗户,急切地摆脱了我的手。
“他们已经因为死胎失去了三个孩子!”我提高音量,一寸寸地向树林挪动着。“但丁家族里的别人都死了!尤妮斯不能再怀孕了。莱斯特是他们延续家族香火的唯一机会了。”
“不要叫我派蒂!”
烟还在往外涌着,我离树林更近了。“他们想找个孩子代替他。但是在布罗克顿,他们办不到。那儿离家太近了,他们可能会被认出来。”
我的声音嘶哑了。“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么抱歉。我知道你的生命的改变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让你离开棒球场回家,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但是,该死的,我们只是孩子。我怎能知道但丁家会抓你呢?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事。你只是跟在我身后的小弟弟。我不知道要发生的事。派蒂!”眼泪滚下了我的脸颊,“自从你消失后,没有一个晚上我没乞求上帝把你安全地带回来的;没有一个晚上我没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让我补偿你,派蒂。求求你,让我试着给你奥维尔和尤妮斯剥夺了的生活。”
“于是他们沿着州际公路出发了,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镇子。他们等着上帝的指引,把一个同样年龄大小的男孩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从一个镇子到了另一个镇子。他们从印第安纳州到了俄亥俄州。他们过了哥伦比亚。他们来到了伍德福特。”我说得越快,越发饱含着感情,“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么使他们离开州际公路选择了我们这个镇子。似乎是上帝的指引。他们开过一条街又一条街,他们在街角转了个弯,然后就见到你了,只有你自己沿着一条似乎荒芜的街道一个人骑着车。”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谁?”
派蒂的眼睛顺着枪管瞄准着。
“他们教我圣经了。”派蒂说,“‘我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自由。’约翰福音,八章,三十二节。”
“听我说!他们告诉过你莱斯特是谁吗?”我大声喊道。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他的注意力从开枪这件事上引开。
我害怕随时会有爆炸把我炸碎。我爬上水池,刚把胸口挪到窗口,水池就不堪我的重压,从墙上掉了下去。我抓住一根灌木丛里伸出的树枝悬着。树枝弯了,我沉了下去。
派蒂与我一起移动着,枪口对准着我的胸膛。
“你告诉我你被骚扰时,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指性方面。”
他气得哆嗦着。
“不要叫我派蒂!”
“‘因为我这个儿子是死而复活,失而又得的。’路迦福音,十五章,二十四节。”派蒂说道。
“莱斯特。”他嘟囔着。
烟涌得更凶了。我到了树林边上都能感觉到。
我抓着泥土,以防掉回地下室里去,我的胳膊肘使劲靠住窗户框,停住了。下面,我用膝盖使劲顶着水泥墙往上蹬时,墙把我的牛仔裤磨破了。风吹着我的脸,烟在我身边从窗口飘出去,我闻到了汽油味儿。
我掏出手枪,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射击。门板上出现了四个洞,混乱中,我意识到枪口的火星可能会点燃汽油。
我想我从地下室的窗户里看见了烟雾中的火苗。
我抓住了另一个树枝,两只手换着把自己拉过窗口。但是我挂枪的腰带的搭扣挂在了窗台上。我努力抬起屁股,想把搭扣从窗台上弄下来。我听到它刮着水泥的声音。我使劲收着肚子,尽可能地抬高屁股,搭扣松动了,我更使劲地往上挪,一寸寸地挪出窗口。屁股出来了,然后是大腿,膝盖和手一起拄着地时,我就猛冲了上去。
“布雷德。”
房子很快就要爆炸了。
我盯着猎枪的扳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要离开这儿,我必须得一直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们告诉你他死了,他们悲伤得要疯了吗?”
“好的。无论你想要我叫你什么,莱斯特。”
“真理是,你能得到自由。我要帮你,派蒂!还不算晚!一旦警方知道你为什么要干那些事儿,他们也会想要你得到帮助的。我保证,生活能变得更好。不要让奥维尔和尤妮斯再一次毁了你。不要成为他们使你成的那种人,派蒂。”
“你能告诉我们怎么去州际公路吗?”派蒂痛苦地说出这句话,“你信上帝吗?你信世界末日吗?”
我又迈了一步。派蒂也迈了一步。风刮得更猛了。
他扣动扳机之前我没法拔出枪射他。即使我向他开了枪,我的九毫米子弹也可能打不死他,而他的十英尺远的猎枪肯定能把我的胸口轰开。
“不!不要再那么叫我!”
“他们把你带走了,他们把你放进了那个地下室里,他们还告诉你你的名字是莱斯特,还有,如果你的行为不像他们的儿子,他们就惩罚你。”
我的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的。地面上已经全是汽油了。我狂乱地看看四周,想找一个出去的办法。洗衣池上面被木板钉上的窗户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跑回去拿到锤子,冲到水池边,从窗户上往下撬着木板。
在我大声喊出来之前他就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大吃一惊的样子。他努力摆脱了我的胡子的干扰,认出我来了。
我全速在房子一侧的灌木丛中穿行,肌肉因为肾上腺素而绷紧着。
我看到了派蒂的卡车,是钉在窗户上的板子使我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的。我没看见凯特和贾森,但我敢肯定,即使迷迷糊糊,他们也能知道往与卡车相反的方向跑。我转了个身,向着房子后面追他们,穿过开阔地,去被树林覆盖的那块儿……
“但是你指的不是性。你所说的骚扰是指你的意识,你的精神上。他们那么想让你成为莱斯特,于是就打你,饿着你;他们把你当成动物一样对待,知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那么痛苦,到了最后,只要他们不打你,把你的大小便拿走,给你点儿吃的,你就会成为他们想让你成为的任何人了。”
从假开关那儿升起的烟雾更浓了。我咳嗽着但是肺里还是不干净。活动板门上面传来咕咚咚声,我知道是派蒂在把重重的工作台挪到门上面。
风猛烈地吹打着我们,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小声嘀咕:“布雷德。”
他和我一起移动着,握着枪的手指看上去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