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决一死战吧!”当御牧兼显集合了剩余的残兵败将讲话时,疾风之介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旋即,两百条生命冲进了黑色的浪涛中。
当时,他们的四周尽是准备逃走的我方武士。但凭各人的意志决定究竟是混在逃亡武士当中走,抑或是跟着御牧兼显去拚一场不可能生还的血战,如此而已。
疾风之介舞着刀冲进一支部队里。一冲过去,又发现了另一支新的部队。两百个武士聚在一块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渐渐地,大伙儿一个个地倒下来了。
只要觉得痛的,一摸之下,没有不血肉模糊的。
将近一个时辰,疾风之介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负伤的疼痛以及强烈的战后疲惫教他想动也动不了。
右翼部队的将领御牧兼显为了让明智光秀能退到胜龙寺城中,率领了两百名残兵,独力抵挡了如怒涛一般涌来的敌方大军。当时战场上的暮色正浓。
而佐佐疾风之介就在这一群决死部队里。
他突然觉得,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该朝着某个目标往前行,虽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后到底会不会活下来。
一如浅井、武田、波多野,明智也会亡罢!他想。
下一秒钟,疾风之介也跟着冲出去了。和两百个不畏生死的武士们一块儿朝着死亡冲去。这段极短的时间着实出奇地充实却又令人浑然忘我。
费了一番工夫,疾风之介这才爬出沟外。胜龙寺城那一头正燃着火,烧得夜空红冬冬的。一走上地面,便不时地听到广阔的平野上传来的喊声。
左肩痛得不得了。一摸之下,发现上头深深地插了一把短刀。到底是和那个武士互砍了一刀,然后一同掉下来的,抑或是掉下来之后才互砍的,自己也已经弄不清楚了。
这真是一幕奇特的景象。明智军的战线完全垮了,武士们都想逃到胜龙寺城去。就像退潮似的,人、马全没命地跑。
疾风之介和一个武士纠缠着,两人一同倒栽葱地掉进一处沟里。跟着,在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好几百人从自己的头上跳过去。就像暴风雨吹过一样。
疾风之介摇摇晃晃地踏出步伐。这时,佐佐疾风之介只感到一阵过去曾经验过数回的战后的虚脱。
一恢复了意识,疾风之介发现自己抱着一个武士。放开手,才知道对方已经不能动了。
和这一股逃亡的人潮相反,战场上只有御牧兼显的这两百名部队正朝着敌阵突进。两百个武士们拧歪了嘴,一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面朝着那一片狂风怒涛奋勇挺进。那真可说是对死亡的挑战了。
反之,是活下来了,疾风心想。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到处伤痕累累。
疾风之介看着桔梗旗跟在率先冲出的御牧兼显之后,直挺挺地立着,在薄幕的战场上迎风飘动。它是动得如此安详,教人感受不到半点儿激情。
当明智军的第一队、第二队被击溃之后,预备部队的右翼左翼旋即出动补位,大战进入了第二阶段。虽说仍和第一阶段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追来逐去的殊死激战,但之后羽柴军的预备部队终于从背后进击,明智军遂渐露败色。
恰恰躺进沟里的疾风之介头上正是一片夜空。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一张黑板子上,夏星点点密布。
那一群残兵败将就算进了胜龙寺城,不到早上也会跟着失陷罢!明智是注定要亡了。桔梗旗大约不会再出现在大地之上了,疾风之介心想。
而后,当御牧兼显率先上马出击时,疾风之介也跟着他走了。说穿了,要不要跟他,但凭各人的自由意念。当时的情形便是如此。
他也不去想自己接下去究竟会活着还是就这么死去。他知道刚刚那两百个武士大概全都死了,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就在今天,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敌我两方大概死了几千个人罢!而这些尸体正沾着冰冷的夜露,在这深深的黑暗中到处横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