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武士家的人。”
那张美丽的脸庞霎时变得十分怕人。
“快到这船上来!”那个长相凶恶的汉子再度说道。
说罢,女人忽然放手。一放手,便摇摇晃晃地踏了两三步,随即又被板子绊倒,一屁股坐倒在地。
女人又说道。这般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加乃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哩!适才那群汉子们全都晒成了红黑色,唯独这个女人的皮肤极其白皙,看得直教人感到凉意。
这一天,她打算沿着湖岸北上,而后宿在今津稍前的一座村子,翌日,又打那儿出发,到竹生岛去。当晚回到先前的那座村子宿一夜,第三天再回坂本。幸好,在那座村子里有一个农家,是林家的远房亲戚,加乃和那家子相当熟稔,因此才打算宿在那儿。
“觉得可惜吗?可惜什么呀?命嚒?”
待船一靠近,只见船头站了个男人频频地挥手。加乃等虽然对那人挥手的方式感到有些纳闷,但仍旧不以为意。
“罗嗦!”
“罗嗦!给我闭嘴!”女人对汉子喝道。“说呀!快!”这会儿的口气似乎又带着些忧郁。
“那条船想干嘛呀?”
加乃也明知此刻身在湖上,就算反抗也是徒然,所以也就乾干脆脆地上了大船。然后,她出奇镇定地看着汉子们用绳子系住自己刚刚才离开的小船。
许久以来,加乃不曾接触过大自然了,她的心情因而变得格外轻松。而加乃现在所在的湖面,也正是船祭那夜,佐佐疾风之介所曾经待过的湖面。
但女人的两只手仍旧将她拖了起来。
事实上,加乃的确是打算到竹生岛神社去参拜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去祈求疾风之介能够平安无事。她总觉得,倘若自己此刻的心情能和神明相通的话,祂未必不肯垂听。
“许什么愿呀?”
“这就表示竹生岛神社已经不远了!”船夫说道。
一个早上,加乃从城下的码头搭了一条小船出湖去了。她托了一个经常出入一藤太家的船夫,说是要到竹生岛神社去参拜。
然而,当那条大船笔直地朝着自个儿的船驶来时,船夫这才开始疑心了起来。
“什么都不是。”
终于到了比叡山上的树长满了新叶,初夏的暖风不时地吹拂过琵琶湖面的季节了。
突然有个女声说道。加乃惊讶地回过头。
“我想求神让某个人在战场上平安无事。”
“快说呀!”
加乃没有回答。
“是的!”
“饶了我吧!”
话声甫落,女人陡地变了口气。
“饶了我吧!”
其中一个汉子说道。只看了那汉子的模样一眼,加乃便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疾风!疾风!”加乃再次叫道。女人的脸突地靠了过来。
两条船的船身随即并拢。
“是的。”
加乃僵着身子,强忍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只想着要设法离开这儿。
女人静静地说道。这时,一个粗汉插嘴说道。
“有原因的。”
“那是……谁?”
“硬拖时间也没用的啦!是你的心上人吗?哎!管他是谁。反正给我跳下去便是!”
船上既不热也不冷。和煦的阳光像银粉一般遍洒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湖上涟漪阵阵,银光闪闪,风光十分宜人。
“竹生岛。”
“疾风!疾风!”加乃叫道。她不加思索地叫了出来。
“我这个人呀!不管是武士的老婆也好,女儿也好,我都讨厌啦!”
女人站直身子,用一对冷冷的眸子盯着加乃。加乃弄不清楚那眼神究竟表示什么意思,一瞬间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她突然觉得自己会为了这女人而被杀。
然后,加乃被推了出去。她踉踉跄跄地走了约三尺,终于横倒在船板上。
“大姊!”一个汉子从旁插嘴叫道,可是女人并不回答,只说道:“我的父亲、村子里的男女老幼全是被武士给杀掉的,就像践踏蝼蚁一样。所以我也要让你吃水!”
“我问你们到底要上哪儿去!”
据船夫说,并不是浪头愈来愈高,而是船到了这边,浪头总会比别处高出许多。
“大姊!”
“你瞧!说起话来多世故呀!”女人说道。跟着便挺起身子,陡地抓住加乃的脖子。
“快!快滚下船去!快跳——!”
正午稍过,加乃见到远处右手边上有白色的礁岩。她曾听人说过湖面上有两块高而突起的礁岩,但这却是她头一回亲眼所见。
“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却要许愿?”
“一些无辜的人还不是像蝼蚁一样被杀掉?反正只要是和武士扯上关系的,不管是男是女,统统要丢到水里去!不想死的游回来不就得了?”
“是武士吗?”
“是去还愿的嚒?”
说着,女人用清脆的声音冷笑道。
船夫吓了一大跳,连话都说不出来。跟着,彷佛喝得酩酊大醉似的,他踉踉跄跄地踏上对方的船上。
加乃默不吭声。
“疾风!疾风!”
“可是……”
“大姊!”
“你再说一遍!”
“我不听!你们不丢的话我丢!”
一瞬间,加乃被女人的两只细膀子举了起来。女人的力气很是惊人。
这时,加乃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条大船。由于最近湖上的“治安”还算不坏,海盗出没骚扰旅人的传言便也早已销声匿迹了,所以加乃和船夫对这条船的出现毫不挂意。
“那你刚刚说的是谁呀?你想为他许愿的那个武士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呀?”
“说呀!”
好心的船夫这么对加乃解释道。渐渐地,白色的礁岩消失了。这时,西风渐起,浪头也愈来愈高。
“全到这船上来!”
“喂!你们上哪儿去呀?”
“阿源!把她丢到水里去!有问才有答嚒?”
“你恨武士家的人是吗?”加乃说道。
当女人那张白皙的脸再次靠过来时,加乃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正自说着,大船已经靠了过来。
加乃感觉到女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正在使力。
“想过了可得好好地答话,要是敢胡说八道,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这不太可惜了嚒?”
“是为了男人嚒?”
“水鸟可以在那儿休息哩!这准是神明特地选在湖上一个最宽阔的地方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