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阿凌的确身在一个她从未经历过的奇妙世界里。一个得知佐佐疾风之介仍活着的世界!这时,湖面上掀起了阵阵涟漪,灿烂的阳光正照在上头。
斜坡上触目可见的竹林子迎风摇曳。岩壁上的草木也同样迎风摇曳。脚底下岩块和岩块之间有细细的水流声,那声音彷佛是无数的小生命一齐发出来似的。
“你没杀掉她呀?”另一个汉子说道。
“你这人可真麻烦哩!亏你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说罢,阿凌就在加乃身旁站住脚,加乃则坐着。
“不知道爬不爬得上去。”
“正经点!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给推下去。”
到了上面,加乃才要喘口气,阿凌却又催她:“快!快去许愿!”
过了许久,阿凌仍然一动不动。
这回阿凌故意粗鲁地牵过加乃的手,将她拖上石阶。
“他不是和你一块儿住嚒?”
“啊!”阿凌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她静静地将两手叉在胸前,说道:“怎地划得这么慢呀?”
阿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儿走。好像是正沿着岩壁走岸边的路。刚刚并不是走这条路的。
“哇!好可怕!”
“先让我休息一下。”加乃说道。已经为疾风之介许过祈求他平安无事的愿了,加乃这会儿轻松自在地像换了个人似的。
几乎过了半刻钟,这才看到加乃的人影,阿凌等不及,急急地趋上前去,然后刻意地摆出一张凶脸瞪着加乃。
然而过了一会,阿凌便张开眼睛,站起身来,跟着彷佛没看到加乃这个人似的,突地踏步离去。
爬上去之后,见加乃仍旧蹲在那儿,没奈何,阿凌只得又走下来。
阿凌觉得自己真的是忘了。
“这还有什么爬不爬得上的?快!快上去!”
过了好一会了,加乃始终没回来。许个愿怎么会这么久?阿凌恼极了。
“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呀?”
“既然不是你的什么人,那你干嘛许愿呀?”
瞪是瞪着加乃,但视野中仍看得见弁财天正殿,因此,阿凌说道:“再走过来一点!”随即将加乃拉到绝对看不见正殿的林子里去。
阿凌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加乃了。
在第二段的石阶下,加乃突然打住。若不喘口气,她根本就没法爬完这些石阶。再说,她也不曾爬过陡得这么厉害的石阶。
而后,她走到船头,说道:“拜托!大伙儿暂时不要讲话,让我静一静!”跟着便在甲板上仰躺了下来。
“让我休息一下!”
“我现在就说!”说着,加乃看看四周,想要找一颗桧木的断株好坐下来。
叫了两、三声,阿凌便不再叫,只等船来。
说着,阿凌便一个人飞快地爬上石阶,一眨眼就爬上了弁财天正殿所在的平台。
“我求神让他平安无事。”
阿凌和加乃并肩从竹生岛岸边爬上陡峭的石阶。走完一段石阶,便又接着另一段石阶。
“他在丹波山里的八上城。”
“因为我一直想见他。”
“快!快说!你到底许了什么愿了?”
“我得喘口气才行……”加乃答道。
“我把她留在那儿了!”阿凌答道。
跟着,阿凌看看四周。右手边约六尺外便是平台的尽头,形成一绝壁。她打算依加乃回答的内容决定是不是要把她从这儿推下去。
“什么都不是。”
阿凌呆住了。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纤弱的女子。身子都这般弱了,哪还有什么资格叫“疾风”?一想起疾风,阿凌就狠下心肠,把加乃一个人丢在那儿,让她爱怎么怕就怎么怕,自己却快步地爬了上去。
可是,为什么自己非得牵这种女人的手不可呢?这么一想,阿凌随即又把手松开,彷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但她一松开手,加乃却立刻细声地叫了起来:“哇!好可怕!”然后就在半途中蹲了下来。
一会儿,一条船绕过那一头的岩角,开入阿凌的视野来了。
那一天上午九点。
阿凌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又转身往石阶那儿走去,跟着走下石阶。
“还不走吗?”
但,就算是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更多事等着她去想哩!
不一会,阿凌却又走下来。
“丹波?”阿凌喃喃说道:“疾风现在在丹波?他人还活着在丹波?”
“我原来是想把她推下崖去的,可是后来就忘了!”
“想见他?!他在哪儿?”
不时地有水花溅到她脸上。冰冰凉凉的,在脸上滞留不去。
石阶的两侧尽是郁郁苍苍的松、杉、桧。冷冽的空气不断地从上头向两人袭来。
最好快点回来。回来之后让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然后便将她推下湖去。
咽了口口水,阿凌说道。
一到了岸边,阿凌便俐落地跳过散布在水上的岩礁,最后跳到岩壁旁,然后叫道:“阿权!”她唤的是一个小喽罗的名字。
“什么?!”
“不是!”
什么神呀佛的,阿凌一概没兴趣。总觉得一旦接近,就会有些内疚感。不接近祂,不就平安无事了?阿凌想。
加乃觉得情况有异,俯身一探究竟,发现阿凌就用右手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脸朝着地下,脸色十分苍白,两只眼睛则紧紧闭着。
她踉踉跄跄地走了两、三步,跟着便蹲了下去,俯着脸,右手支在地上。
“喂!”加乃惊叫道。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阿凌眯着眼看着。一朵云才刚飘过,另一朵云便又跟着从她眼前掠过,飘向无尽穹苍的另一头。
等船驶进岩礁间时,阿凌这才跳上船去。
“一直待在这儿会冷死咧!我先上去好了!”
走着走着,阿凌总算意识过来,又折回适才和加乃一块儿爬过的石阶下面的路,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尽头处即原来登岸的地方。
船呢?船在哪儿?
阿凌没奈何,只得牵起加乃的手,一阶一阶陪她慢慢地往上爬。
他的那两只手臂曾紧紧地箍住我的身子,那般温柔而又强有力地。而现在,他仍然可以从嘴里发出声音来,要笑便能笑,要叫便能叫!
疾风人就在丹波!就在丹波山中的八上城里!他还活着和我同样呼吸着这空气!
“那个女人呢?”一个汉子问道。
“快上来呀!”阿凌说道。
说着,便推着加乃往正殿的方向走去。自己则仍站在原地。
阿凌深深地看着加乃的眼睛,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若是说谎,不可能会有这般清澈、落寞的眼神。
“你求什么呀!”
“为了你,我打刚才开始就爬上爬下的。拜托你振作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