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人的话来判断,现在住在这儿的这四代同堂的女人都曾将自己外遇的丈夫推下深谷去。
这一夜,阿凌就借宿在一个不到六尺宽的小屋子里。
阿凌在龟山的客栈里躺了将近三个月。因为右脚挫伤的关系。
阿凌站起身,略略推开窗子,只见一个汉子手里握着一把山刀在空中胡乱舞着,另三人则围着他。月光照得地面亮晃晃的,只有汉子们的影子显得份外黝黑。
月光从窗户的空隙中流泄进来,罩在她的上半身上,让她觉得冻得要命。明天,明天应该就可以走到八上城了。一想到要踏进疾风之介所在的村子,阿凌却反而并不怎么雀跃。想是月光冻僵了自己心中的思念罢。
四个汉子盯着阿凌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靠了过来,大伙儿全都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
有四个长相凶恶的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正在炕边喝酒。
“为什么会出来?”
跟着,便顺手拿起锅边的碗,盛了些不知名的肉和菜的杂烩吃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呀?”
“一次全杀掉吗?”
阿凌惊道。一面望着那个正梦呓着的酷似母亲的女儿。
“当然!”
见到炉子上的锅子正热呼呼地冒着蒸气,阿凌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在那户女人家中只吃了饭团而已,登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
“最好是不要!为了你自己好。”其中一人答道。他扭曲着一张脸,藉着炕里的火光直盯着阿凌看。过了一会,又以粗哑的声音说道:“这是个人吧?”
“有原因的。”
好几次,阿凌都想离开龟山,但脚却偏偏不听指挥。
而这时,邻房仍旧梦呓声此起彼落。阿凌忍不住叫道:“快别吵了!”但那奇特的声音并不曾因此而稍停。阿凌便只得不去理会它,转而想起那日被自己丢在竹生岛上的那个傲女人,从那之后不知下落如何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便沉沉睡去。
不过,阿凌在这儿还是有得吃睡。
“出来?他们是鬼呀?”
论山路便有十三、四里。若是从前的阿凌,这恐怕只需一天便能打发。但这回她十分谨慎,途中共宿了两夜。
“那位小姑娘也杀了吗?”
半夜,阿凌被嘈杂声吵醒,发现四个汉子已不在屋子里了。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多少钱我都给。让我吃点东西吧!”她说道。
“喂!你们统统起来!”
这一家子可真不得了哩!阿凌心想。但她却也丢下一句话:“我也许也会把他推下去呢!”跟着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她在床上睁大眼睛想疾风之介和加乃的事,想了好一会儿。
阿凌睁大眼睛问道。她从小就喜欢听鬼故事。从前在比良的村子里,她常央求父亲藤十或是村子里的人说些妖魔鬼怪的故事给自己听。
阿凌一说罢,另一人便大声地说道:“想吃的话,就别客气。吃吧!”只见他的两手在空中舞着,不过,说出的话倒是最镇静的。
而后,阿凌立即整理行囊。虽是深夜,她仍在大厅中抓了一支矛好防身,跟着走出屋子。
“因为我们杀了他们,所以全出来了!”
待她一走近,四个汉子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大声地吆喝道:“你到底是人还是狐狸?”
“什么?别蠢了!”
第一晚是在一户山中人家,家中有两个老婆婆,一个年约八十,另一个年约六十,此外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太太,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一家共四个女人。
阿凌心想,若是有个万一,决计不能死在这群胆小鬼手上。她于是用力推开窗子,大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然后发出一声狂叫,四个汉子登时四处逃窜。
“如果我是狐狸,你们想怎么样?”
再说,每个人都说从龟山到八上城这段山路非常险峻。穿山越岭、深入不毛是绝对免不了的。
“想借宿是吗?”其中一个汉子眼神闪烁地问道。
“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女人啦!”
她们只要一得空就念佛号。除非有事情得说话,否则她们念佛号不曾间断。而且,只要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另外那三个人便会齐声咒骂。这一家子显然感情相当恶劣。
一开始走,脚却彷佛完全康复了一般。阿凌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以来都被那个老医生给骗了。
“男人们的魂都出来了!”女人将睡衣的前襟掩紧,跟着说道。
“做了吧!畜生!”其中一人说道。但另三人却出声劝阻。
她这么对医生说。然后,翌日,她就真的离开了。
在老坂时,她曾被石头绊倒碰了膝盖,关节大约便是那时候受伤了的。由于盘缠带了很多,住进客栈她倒并不担心这个,只是为了自己既已经身在疾风之介所在的丹波了,却必须平白浪费这段时间,心中颇觉懊恼。
阿凌再也受不了了,于是便到邻房去,将那位长得一张鬼脸的太太摇醒。
她当时从坚田翻山越岭到京都的白川,才刚踏上此生从未踏过的这块京城土地,随即又渡过桂州,经下桂、塚原、沓挂、老坂等险峻难行之地,一路餐风宿露地飞快赶到龟山,脚程之快几非正常人可比。然而就在到达的当天晚上,她的脚便开始发痛了。
四周旋即恢复了宁静。
“作祟了再说嘛!”
躺在炕边的一个汉子便站起身关窗。他一面拉得吊窗板咯嗒咯嗒响,一面看了躺着的阿凌一眼。跟着敲敲窗子,说道:“要出去就从这儿出去好了!”
阿凌突然感到好笑起来。用放在大厅里的钵中的水洗过手后,她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今年春天成亲后不久就把他推下深谷去了。”母亲说道。
夜里醒来,发现邻房那四个人全都做了恶梦了。她们不断地叨念着,吵得阿凌无法入眠。
我大概会将加乃推下去吧!她心想。
“到底是怎么搞的嘛!你们怎么都出这种怪声呀?”阿凌问道。
“万一她作祟了怎么办?”
听医生这么说,阿凌也没法勉强成行。
“把窗给关紧吧!”阿凌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走!”
在客栈里耗了近三个月后,九月终于到来,天气也开始转凉,阿凌再也按捺不住了。
“走不到一里路你的脚就动不了了。不在乎的话就走吧!”
“是呀!我想借宿一宿。”阿凌答道。
“什么原因呀?”
翌日晚上,阿凌则借宿了一户全是男丁的人家。说是一户人家,其实也不过是间小屋子而已。然而总也比露宿野外冻僵身子来得强,阿凌于是叩门央他们留宿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