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但，尽管是摇摇晃晃，十郎太仍继续往前走。
对方似乎颇感意外。沉默了一会，他便又说道：“这算不了什么。我答应你！”
他看上去相当痛苦。
突然间，十郎太踩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吓了一跳。显然是个人。他再一次把脚抬过去，轻踩了一下。这的的确确是个人，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别的，就是想托你介绍我加入织田军。”
“我一个人就走得很辛苦了。因为我肩上受了伤。”
究竟该往北边走，还是南边，十郎太一点主意也没有。新战场的黑暗在四周弥漫着。十郎太仍然觉得肩痛、疲惫、饥饿。
避开尸体，十郎太往右手边走去。才走了三丈左右，他又第三次踩到尸体。真够呛的！看来自己是走进一段遍地死尸的地带来了。
十郎太这会儿又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距遇见疾风之介时已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了。
十郎太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不送你去，只是……”
十郎太不由得叫出声来，他极力想跳开，对方却紧箍着不放。
“什么事？快说！”
“好！”
“你答应了？真是太感谢了！”
不知不觉地，十郎太又一次走出树丛。这回却又碰上一片高高的杂草林。高过膝的杂草长得很茂密。他在杂草穿梭着，一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下面又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可是，才走不到五、六步，十郎太又踩到同样的东西。这回他根本无需蹲下来看，就知道那是一具尸体了。
十郎太说道，一面思索着究竟该不该答应这个濒临死亡的人的要求。
十郎太不时停下脚步。一停下来，夏虫的鸣叫声立刻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听来虽然微弱，但却像溃堤似的无休无止。
对方一答话，十郎太便放心了，他若一死，自己就什么都落空了。十郎太并不知道天神山该往哪个方向走，反正往前直走就是了。
走了约半里路之后，十郎太也已经踩了几十具尸体了，这会儿却出了个意外。他的右脚忽地被一个东西箍住了。
“振作点！”十郎太不时叫道。“还好嚒？”
十郎太心想，反正是一定得走到天亮的，因此非得找块干净的土地走不可。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能走出这一片死尸地带。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毅然决然地决定往他现正面对的方向笔直地走去。至于是会愈走愈深入这块“乱葬岗”，抑或是能渐渐远离，那就得靠运气了。
“你若肯答应，在下感恩不尽。”
“还好嚒？”
“如果你是三河的人，我想托你一件事！”
虫发出的声音彷佛极度不安似的。出娘胎以来，这或许还是头一回如此专心聆听虫叫哩。
“我知道这么做是给你添麻烦，但是还是请你务必帮忙。这么下去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然后，十郎太又迈出步伐。树丛一过，是一条石子路。石子路走到尽头，又是一段树丛。地面上上下下地，颠簸不平。另外，也还有好几条小水沟。每碰到水沟，十郎太一定一脚踩了进去。
“嗯！”
“加入织田军？”
那措词和一般的兵卒有些不同，口气听来也颇有教养，不像是个濒死的人。
“你是织田的人嚒？”
说罢，十郎太仍旧伫立着，对方也仍旧箍着他的右脚。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缓缓地说道：“看来你的伤蛮重的。”十郎太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等到坐下之后，他才发觉那位武士彷佛很痛苦似的，不断地喘着大气。
起步之后，十郎太仍到处踩到尸体。每走五步、六步路，就一定会碰到一具尸体。但他也不去理会它，只当作像踩到石子一样继续行走。
“拜托！千万拜托！”
“放开我！放开！”
说着，十郎太陡地站起身，发现对方仍箍着他的右脚，于是说道：“你总得先放开我吧？”
说罢，那人才放开十郎太的脚。
一面走着，十郎太一面摇摇晃晃地，右肩上的伤痛得很是厉害，大概是因为背了那人的关系罢。
“原来如此。”
抱起他，十郎太避开受了伤的右肩，将那人的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半背半抱地迈开脚步。那人始终默默不语。
十郎太没有回答，只是伫立在那儿，右脚仍被对方箍着。当知道对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时，他这才安下心来。
“什么事？”
“放开我！”
但那人并没有意思要放开他。
“还好！”
十郎太猛抽右脚。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这一路上走得很辛苦。不知不觉地，自己似乎走岔了路，已经身在原野中了。
十郎太蹲下来，碰了碰那人，他的胸甲沾了夜露，湿嗒嗒地。人是仰躺着的，两只手也无力地躺在草上。伸手去抓他的右手，发现他手上握着矛。握得非常紧。从他紧握着矛的样子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份执着顽固。跟着，十郎太起身离开。
十郎太不时地确认背上武士是否仍活着。他一步步地走着，朝着即将展开的崭新的命运。
“能不能请你把我送到天神山的军营去？”
“我倒也不是不帮你，”十郎太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托你。”
“我是三河的！”十郎太答道。跟着又一面抽腿，一面叫道：“放开我！放开！”
“是的。不知不觉中受了伤，落得这副样子。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一定会死的。送我到天神山去吧！”
这时，下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你是织田的人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