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等人吗?”
“好的。您还需要什么吗?”
巴利斯将瓶子内的液体倒入桌子另一侧的热茶里。接着,他加入一大匙蜂蜜,并拿着小汤匙搅拌这杯洋甘菊茶,直到蜂蜜完全溶化为止。广播节目里正朗读着一封焦虑的听众来信,是一位住在贝坦索斯的太太,她的丈夫似乎因为她把所有圣徒彩画放火烧掉而恼羞成怒,从此和朋友们流连酒吧收听足球赛广播,再也不进家门一步,也不上教堂望弥撒了。主持人建议的方法是祷告、保持坚强,并善用女人特有的武器,但是绝对不能逾越严格的基督教义。巴利斯又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一刻了。
“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幸运的是,到了晚上这个时段,街上车子已经不多,一路上也没碰到任何颠簸。不过几分钟,车子已经驶过船坞,接着行经哥伦布雕像,驶进了兰布拉大道。两三分钟后,车子抵达歌剧院咖啡馆前,熄了火。对街是黎塞欧歌剧院,观众们已经入场等着欣赏晚场演出,兰布拉大道上几乎不见人迹。司机先下了车,确定四下无人,他才动手帮毛里西奥·巴利斯打开车门。典狱长下了车,一脸漠然凝视着眼前的大道。他调整领带,伸手拍了拍西装的肩线部位。
巴利斯点头回应。他静候服务生回到吧台,这才掏出口袋里的小瓶子。他打开瓶盖,并看了另一桌的老人一眼,这位老先生依旧一头埋在报纸里。服务生在吧台正忙着擦干玻璃杯。
“不是,分别泡成两杯。”
服务生悠悠哉哉地走开了,这时候,典狱长咕哝了几句轻蔑言词。吧台上摆着一部收音机,正以极低的音量播放着两性关系咨询节目,中间穿插着“美丽奥萝兰”的化妆保养品广告,只要天天使用,保证青春永驻,美颜不变,并且活力充沛。相隔四张桌子外,有位老先生手上拿着报纸,似乎看报看得睡着了。其他桌子都空着。五分钟之后,两杯热茶送上来了。服务生把热茶放在偌大的长桌上,再摆上一罐蜂蜜。
当天晚上,费尔明在牢房里拆开了萨纳哈耶医生隔着走道丢给他的小包裹,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斯图贝克正搭载着典狱长先生,从蒙锥克山上的公路往下驶向港口边的阴暗街道。司机海蒙开得格外小心,特意回避路上的洼坑,避免任何失误,以防造成典狱长的不适,或是因此打乱了他的思绪。这位新任典狱长完全不像前任长官。前任典狱长上了车之后,通常会和他闲话家常,有时候甚至刻意坐在前座,就在他身边。除了下指令之外,巴利斯典狱长对他向来漠然无语,两人的视线也鲜有交集,除非是他犯了错误,或是车子碾过石头,或是转弯速度过快。这时候,典狱长的双眼会在后视镜里燃起怒火,愠色全写在脸上。巴利斯典狱长不准他开收音机,他说收听那些节目简直是侮辱了他的智慧。典狱长也不准他把妻女的照片放在仪表板上,前任典狱长在职期间,这些照片摆几个月都没问题。
“好的,先生。”
“泡成一大壶吗?”
“蜂蜜。”
“先生,餐点都齐了。”
“没错。”
典狱长进门时,咖啡馆内几乎空荡无人。吧台后方悬挂的时钟上指着还差十分钟就是晚上十点了。典狱长点头回应服务生的问候,随即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手套,然后掏出了银制烟盒,那是他岳父送的纸婚贺礼。他点燃香烟,并仔细打量着这家老牌咖啡馆。服务生捧着托盘走过来,拿着有浓浓清洁剂味道的湿毛巾把桌子擦了一遍。典狱长对他抛出嫌恶的眼神,但对方视若无睹。
“在这里等着。”他对司机说道。
“两杯洋甘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