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工棚里一边给锯条上油,安装刀片,翻找汽油、护目镜和手套,一边讲过去的故事。吉吉给唐纳尔讲了安妮·科尔夫,这是一个告诉他可以从地窖进入奇那昂格的出版人,还描述了他第一次穿墙而过的奇妙感受。当他们走到莫利田,吉吉告诉唐纳尔关于时间泄露的事情,这也是他到那里的原因,还讲了他和安古斯是如何发现造成时间泄露的牧师,以及怎样骗他收手的。
“我们互换了你们。我们的孩子还在奇那昂格。你决定回家了,我们再把她带回来。”
他又举起电锯,准备霍霍向鸣枫了。
“那我们赶快叫海姿尔回来吧,”艾斯琳说道,“告诉她,孩子的计划终止了。”
“是的。”吉吉说。
“那她现在还能回来吗,要是想的话?”唐纳尔问道。
但背后捅刀子最重的要数普卡了,她曾经是那么信任它,甚至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相信止战鬼是被骗了,她也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怪物的,因为普卡是这么和自己讲的。现在这个撕心裂肺,可谓获得新生的她,彻底能够感同身受止战鬼的孤独落魄,独自一人站在山顶的石塔顶端,凭借一己之力守卫千年。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去找它,告诉它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它,自己相信它是对的。但珍妮知道普卡是不会让自己得逞的。她现在知道自己在吉吉计划中扮演的角色,也大概知道为什么普卡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那个牧师怎么了?”
珍妮很希望没听到这番话,互换孩子虽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它意味着太多。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害怕,就像被剥了皮,赤条条、血淋淋地展现在世人面前。窸窣的声响都能让她脆弱的神经崩塌,她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孤独,仿佛被世界吞噬。信任在珍妮的世界轰然间化为齑粉,她想念吉吉与艾斯琳,即使他们就在这里,可他们不再是自己的父母,成了外人。之前所有她视为亲人的人,都成了旁人,他们对自己的付出都是有计划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她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珍妮突然间明白了艾斯琳、吉吉和海姿尔之间的情感交流,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能够刻骨铭心的。
“你是说多尔蒂神父吗?”吉吉问道,“恐怕和皮皮同病相怜,神父从时间墙穿回来时,他在这个世界的寿命已经没有了。后来人们就在地窖中发现了他的尸骨。”
“那是她没去奇那昂格前这个世界本应有的岁数吗?”
“因为那里没有时间。什么都不会变。如果待在那边,你是不会长大的。你将永远是个婴儿,就像我们在那边的孩子一样。”
即使是亲口说出来的,但他也知道这些话有多么的空洞虚伪。吉吉张开双臂向前,想给珍妮一个拥抱,但扑了个空。她早就躲得远远的,不再作声,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我也这样觉得,”吉吉说,“但现在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了。珍妮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小脸惨白得令人心疼,你真应该看看当时的她。”
吉吉决定让珍妮先自己在房间冷静一下,就下楼去找唐纳尔。儿子正坐在客厅盯着电视看,可他忘记打开开关。
“这就是你让妈妈派赛楠·托宾进去接我们的原因吗?”唐纳尔问道。
“我们就从那棵鸣枫开始,”吉吉对唐纳尔说,“就怕你听着听着入了迷,又想知道它打哪儿来,那就不好解释了。”
“天哪,”唐纳尔惊呼道,“太可怕了。那安妮·科尔夫呢?她怎么样?”
“尽管她现在已经不在世,归于尘土了。”吉吉补充道,“这才是奇那昂格最危险的地方,因为那里没有时间,你根本无法感知已经过去多久了。仙族是可以自由来去的,但我们不行,要是在那边待的时间超过了你的自然寿命,那就惨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她最后说道,“现在我总算知道原因了。”
“还在那边,”吉吉说,“她肯定不会回来了。”他想起了安妮,意识到如果下次再见到,她肯定和二十五年前一样,容颜未改。
吉吉想和珍妮与唐纳尔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进家后却发现女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子里。他敲敲门想让珍妮不要这样,但她却让吉吉走开。他知道珍妮的心灵受到了创伤,这不奇怪。吉吉还记得当初从奇那昂格回来时自己迷惘的丑态,而女儿和唐纳尔所经历的比那还要糟糕。普卡,鸣枫,以及突然出现的安古斯·奥格完全打破了孩子对自然规律的已有认知,他们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些。对珍妮来说,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居然是被收养的。一个仙族在利迪家的寄养儿,就连肯瓦拉的公民都不是,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这个嘛,”吉吉说,“可能我们有些操之过急了。”
艾斯琳点点头深表同意,“我很高兴珍妮能回来,虽然她时不时会让人感觉有些麻烦。你们刚才出去的那段时间里,我一度觉得今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好咧,”吉吉说,“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在一起,过我们的小日子。我也得准备向大家解释解释整个事情了。”
“那好好的干吗我要来这里?”珍妮问道,“为什么不能和我父母生活在一起呢?”
“你们的婴儿?”
“我觉着这下都泡汤了,”艾斯琳说,“珍妮,海姿尔的孩子,所有的所有。”
吉吉想了想。“应该可以,”他说,“可回来的话,人肯定已经到中年了。”
“和别人不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珍,”吉吉说,“我和艾斯琳都把你看成是我们的天,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什么都没说,因为吉吉正忙着用电锯锯鸣枫的小枝丫,切割声不绝于耳。关掉电锯后,他收集起那些树枝,堆成柴火堆,然后和唐纳尔讲起了那只受伤的狗,皮皮,还有他是如何将它带回来的。
那天晚些时候,吉吉终于说通珍妮让她和自己聊聊。他把和唐纳尔讲的东西重新又说给珍妮听,另外还讲了其他的东西。比如她的生母卓希·玛姬,奇那昂格的有趣之处,还有那里居民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从来不会担忧金钱、健康或是责任的问题。
“是的。”吉吉说,“这下你明白了吧。”
珍妮抬起头,看着正在等待她开口的吉吉,思考着该回答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