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停了下来,他脑中的思绪也像火车一样离轨了。前方迷雾中,那只白山羊就站在他视野可见范围内。不是普通的山羊,而是那只。它或许可以算是只山羊。很长时间,吉吉就盯着它愣在那儿,而山羊也回瞪着他。吉吉现在想起了自己二十五年前到奇那昂格的经历,以及他遇到的一个普卡。
一阵涌上心头的愧疚感打断了他美好的臆想。那麦奇和直升机的事怎么办?吉吉尝试着回想新年夜他和麦奇的对话,由于时间久远,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许诺说要安排一架直升机。麦奇和唐纳尔很明显是会错意了。
这还不是因为昨天见到它和珍妮说话了,吉吉对自己解释道。他再次清了清喉咙。
“你好。”他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吉吉大踏步地走在斯里亚布卡伦山顶上。这是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方,先人的骸骨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或许历史学家、考古学家能把这些断壁残垣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但他吉吉是没那个本事的。虽然无从得知这些石头堆、断裂的墙壁是历经了两百年的风雨,还是两千年的沧海桑田,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现在遗迹呈现的方形,与建造者的初衷——圆形,是相悖的。
山羊抬起头,对着他喷出鼻息,以示警告。它盯着吉吉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跑走了。几秒后,完全消失在了雾气中。
这只和奇那昂格的那只是同一只吗?看起来很相像。吉吉清了清嗓子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虽然这里没人,也不会有人偷听,但和一只山羊说话,他还是感到很难为情。而且这山上到处跑的都是山羊,为什么他怀疑的这只与其他的不同,这也太荒唐了。
吉吉对自己荒谬的行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感觉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毕竟这只山羊就是只普通的山羊罢了。可突然,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从那只山羊刚才在的方向传来,然后在他周围发酵,炸裂,左冲右突,震耳欲聋。这很可能是一只失散的山羊在低吼,想要找到它的组织。但对于吉吉来说,它听起来更像是轻蔑的嘲笑,笑他的愚蠢无知。
“不要和任何山羊聊天。”安古斯曾经警告说,于是他就乖乖听话了,即使后来山羊又是变身,又是呈泰山压顶之势,还问了各种问题,他都不为所动。但吉吉后来才知道,安古斯当时是拿他开涮。很显然,要是恰巧走了狗屎运遇到一个普卡,然后你却不回答人家的问题,那就要倒大霉了。
飞倦了的流云,时常也会迷路,光临这峰顶。吉吉恰巧碰到一片,婀娜翩跹而来,拥他入了怀。天空飘着小雨,星星零零,山间雾气氤氲。湿气凝结成小水珠,纷纷附着在吉吉的衣服、头发之上,一切都是那么合他心意。这种柔和、清新的天气可以让他能量满满地在山间肆意放逐自我。吉吉告诉自己,这才是生命的意义。或许当初把那些家里养的山羊卖掉是最大的错误,或许他应该放弃巡演,重归田野。或许可以不养山羊这些“惹事精”,但要是换成几头牛,他就得每天放牧、点数,这是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虽然农牧业赚不到多少,但是可以同时做小提琴啊。看看脚下的草地,再对比一下自家鸟不拉屎的冬牧场,吉吉觉得这块地非常适合冬天放牧。这里本属于麦奇,但他借给了皮特·海耶斯,不过或许他们之间可以协商一下。要是真养了牛,他就可以每天爬上来,照看着它们,这是吉吉能想到的,在冬日漫长的时光中,最好的休闲方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冷飕飕的,充满了甜腻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因为闷在家里太久,变得病态的脸颊又重获健康的血色。吉吉认为现在孩子待在家里的日子,就不能叫生活,顶多算苟且,只有在这旷野,在这极峰上,才是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