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着一个魔!
太阳!杰作!老鼠真多!望着星星在我们头顶上过。
在变质的炖肉上把湿鼻头磨破。
一只脚以七种不同的舞姿在地面上留下了标记。脚印一圈一圈紧密相连,渐渐散开。鲜活之恶。不是豹子的爪印,豹子是笔直向前的,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不是哪条蛇出于自己的意愿,从巢穴里爬出来惩罚我们,怒气冲冲地用腹部滑行留下的印迹。只可能是一个人,只有那个人,而非其他人。他把蛇装在篮子里带来,或自己用双手握着这条受惊的或者说受魅惑的蛇,把它当作礼物带了过来。只可能是那个舞者,他的左脚有六个脚趾头。
眼波,对视眼波!
眼窝露出了眼窝。
鲜活之恶!
我们大气也不敢喘,紧盯着那条蛇原来待的地方。直到回过神来,才想起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绿曼巴蛇,伪装女王,敏捷,极具攻击性,速度奇快。图书馆里一本介绍蛇的书中,专家这么评价:大自然魔鬼般的精巧构造在这种蛇身上体现出最高等级的完美性。我们眼前剩下的是一篮子分崩离析的死亡。而那原本是为内尔森准备的礼物。我们三人这才一起呼出了一口气,眼睛投向铺满白色灰烬的地面。
基兰加,1961年1月17日
住着一个魔!
警告堕落的艾答,切肉分食还需网先破。
鲜活之恶!
铺上炉灰之后的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我们就醒了。我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圆睁着双眼,琢磨着靠这个机关究竟能逮到什么,直到内尔森的脸出现在我们打开的窗户边。父母还在睡觉,我们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子。内尔森握着一根几乎两倍于他身高的杆子,等着我们。我们心里丝毫没底,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鸡舍前。
忽然,它飞向杆子,与之撞击了两次,然后将自己从鸡舍里甩了出去,经过我们身边,穿门而出,没入明亮的晨雾中,消失了。
一只脚触及地面的方式有七种,每一种均有其独特的法力。他是否早就知道最终降临在我们身上的后果?我是否早该有所预料?因为老早以前,我就观察起了他。观察他跳舞,观察他脚踩着地面的方式,观察他扔骨头。我们家后面的空地,就是他制造麻烦的场所。他握着大砍刀,砍下了两只活生生的小狗的脑袋,把它们的鼻子摁到地上,念起了谶语。为了和他对着干,我悄悄地亮开嗓音,在森林里唱起了歌。我反击的方式便是唱出我最完美的回文圣歌。因为我没有其他独特的法力。
住着一首歌,珍贵的坚果,一个魔。
正如内尔森所料,那东西就在鸡舍里。他在门口拦住了我们,我们在他张开的手臂后僵立不动。然后我们也看见了,它就在稍远一些的角落里,在鸡窝里,紧紧地拥着我们家那两只珍贵的母鸡和它们下的蛋。这两位羽毛凌乱的可怜母亲置身其间,已无一丝气息,仍紧贴着它们尚未破壳的未来。鸡窝、鸡蛋、母鸡全在一处,裹在一条亮绿色的鲜艳细绳里。那绳子太漂亮、太精致,犹如精巧编织的篮子,将母鸡和鸡蛋圈在当中,我们起先并没认出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嘀嗒,嘀嗒,一件礼物。内尔森举起长杆,猛地打过去,撞到了鸡窝上方的板壁上,灰尘似雨点般纷纷落到了黑乎乎、静悄悄的母鸡身上。那条绿色的藤蔓忽地动了动,便立刻上下左右地起伏摇摆起来,然后停顿一下,从绳结里探出来,又往前移了一寸。一只生硬的小脑袋出现了,转脸朝向我们。它非常缓慢地把脸大大地裂成两半,露出了亮蓝色的口腔,两颗丝毫不加掩饰的尖牙。一条舌头,优雅地舔着空气。
眼波,对视眼波!
说来奇怪,如果你不给自己贴上兴奋或惊恐的标签,你的身体对二者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爬过父母的卧室,来到门外,我们的身体都有种以往每次迎来圣诞节、复活节清晨的感觉:基督已经复活,而母亲已经把一大堆兔子棉花糖藏在了佐治亚州伯利恒牧师住宅草坪上吃惊的小草丛中。露丝·梅窝起手心捂着嘴巴,眼睛里满是好奇。我决心要让自己忘记、忘记、忘记,不要忘记,因为那双眼睛会看穿一切,甚至我的梦。露丝·梅的眼睛带着复活节清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