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手感到一切都在他心中坍塌了。他呆呆地直盯着露辛娜,毫无表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失望之极的疲劳。露辛娜又重复道:“那样做是一种罪孽。”
他瞧着她,他觉得,她似乎不是现实中的人。这个女人,当他远离她时他便无法回忆起其面貌的这个女人,现在却在他面前表现为他永恒的惩罚者。(跟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一样,克利玛认为,只有那些从内心中逐渐地、有机地进入他生活的东西,才是现实的,而那些来自外界的,突如其来地、出乎意外地闯进来的,他都当作一种非现实的侵犯。可惜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非现实更现实的了。)
她终于走了进来。克利玛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向她迎过去,把她带到靠玻璃窗的桌子前坐下。他冲她微微一笑,仿佛他想通过这一微笑表明,他们之间的和好总是那么可贵,他俩现在都很平静,很默契,他们之间彼此信任。他在年轻女郎的表达中,寻找着一种对他微笑的肯定答复,但他没有找到。他为此有些担忧。他不敢就此谈论起他最挂心的事,于是,他跟年轻女郎开始了一番没什么意义的闲扯,以便渐渐创造一种无忧无虑的气氛。然而,他的种种话头全都在女郎的沉默中反弹回来,就像球撞在石墙上弹回。
随后,那一天认出小号手的侍者出现在他们的桌前。他端着一个托盘,为他们送来两杯白兰地,同时非常愉快地对他们说:“你们瞧,我在你们眼睛中读出了你们的愿望。”然后,他对露辛娜做了跟第一次同样的提醒:“当心!所有的姑娘都恨不得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呢!”随后,他高声地笑了。
然后,她打断了他的话:“我改变主意了。那样做是一种罪孽。你或许能够做这样的事,我却不能。”
这一次,克利玛的心已经完全被畏惧攫住,根本没有注意到侍者说的话。他呷一口白兰地,探身朝向露辛娜,说:“我求求你了。我还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我们彼此早就把话都说清楚了。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你本来跟我一样认为,我们可以在好几年里,彼此把我们的时间都留归于我们自己。露辛娜!假如我们这样做,那仅仅是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在我们俩全都真正愿意的那一天,再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