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了:“我不想甩掉你,正相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生活得更幸福。”
露辛娜对他说:“你想甩了我。”
“撒谎!”露辛娜说。
“你在哪里过的夜?”弗朗齐歇克劈脸问道。
露辛娜通常在五点半醒来。这一天,在那么甜美地睡了一夜之后,她没有再多睡一会儿。她起了床,穿上衣服,踮着脚尖走进隔壁的小房间。
“这跟你没有关系。”
要是在昨天,这一相遇恐怕会让她震惊。尽管她爱上了小号手,弗朗齐歇克对她来说依然非常重要。他和克利玛构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对。一个体现为平庸的现实,另一个则是美好的梦幻;一个要她,另一个则不要她;对一个,她想躲避,对另一个,她则渴望拥有。这两个男人,每一个都确定了另一个的存在意义。当她决定,她怀上的是克利玛的孩子时,她并没有因此而把弗朗齐歇克从自己的生活中一笔勾销;相反:是弗朗齐歇克促使她作出这个决定的。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就如同在她生命的两极之间;他们是她的星球的北极和南极,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星球。
伯特莱夫侧身睡着,他呼吸深沉,他的头发,白天始终得到精心的梳理,现在却乱蓬蓬的,露出秃顶的头皮。在睡眠中,他的脸显得更加灰白,更加苍老。一瓶瓶药摆在他的床头柜上,使露辛娜联想起医院来。但是,这一切根本就不让她觉得别扭。她瞧着他,她热泪盈眶。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像昨天那样美好的夜晚。她体验到一种奇特的欲望,想在他面前跪下。她没有跪下,但她朝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么说,你还是被他说服了。”她的同事说,语气中含着指责的意思。
弗朗齐歇克怔怔地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前,由于他走了整整一夜的路,脚疼得厉害,他便坐在一把能监视到大门的长椅上。
出了门,快到疗养院的时候,她看见弗朗齐歇克迎面朝她走来。
但是,这一天早上,她突然明白到,这并不是惟一可居住的星球。她明白到,没有了克利玛,没有了弗朗齐歇克,她照常可以活着;她完全没有理由着急慌忙;时间完全有的是;她可以由一个睿智而又成熟的男人带领着,远离青春凋谢得如此快的这个中了魔的领地。
“露辛娜,”他站起身说,他瞧着她,目光中充满着绝望,“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请你理智一些!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他的忧虑变得赤裸裸的,毫无遮掩,完全剥去了这儿天来他一直竭力伪装的情感煽动的外衣。
露辛娜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楼梯,来到二楼,走进一个空旷的候诊厅,那里供病人使用的长椅和扶手椅全都靠墙而排。克利玛正坐在她上班的那个科室的门前。
她猛地关上门,匆匆穿上她的白大褂,对她那个四十多岁的女同事说:“帮我一个忙行吗?我九点钟时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能不能替我一个小时的班?”
“不,我坠入了情网。”露辛娜说。
“露辛娜,我求求你了!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就会陷于不幸之中!”
“谁对你说过我不去了?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呢。现在才六点钟。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去睡觉,你老婆正在床上等着你呢!”
“我在哪里过的夜,这跟你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露辛娜说,她停也不停地就要穿过疗养院的大门,“你再也别来找我了。我禁止你来找我。”
“我去你家了。你没有在你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