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有事,你就别再管我了,反正,我也该离开了。”雅库布说着,从扶手椅中站起来。
“不知道,”雅库布说。
雅库布又耸了耸肩,斯克雷塔大夫继续道:“你跟他一样反常。我相信你也一样,你把你对这个姑娘的友谊当成你一生中的一次壮举。你在你自己的心中窒息了自然的仇恨,压制了自然的憎恶,为的是证明你的慷慨大方。这很美,但在同时,这是违背自然的,是彻底无用的。”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混蛋的女儿。”大夫说。
“我们最好就这样告别吧。在一番谈话的中央。”雅库布说,他握住了他朋友的手。
“这么说不对,”雅库布反驳道。“我不想窒息自己心中的任何东西,我从来不寻求表现出我的慷慨。我只不过是怜悯她。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怜悯她。当人们把她赶出她的家门时,她才是一个小姑娘。她跟她母亲一起住在一个小山村里,人们都不敢跟她们说话。很长时期中,她一直没有资格上学,尽管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因父母的关系而迫害孩子,实在是卑鄙无耻。你恐怕不会让我,让我也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去仇视她吧?我怜悯她。我怜悯她,因为她的父亲被处死了,我怜悯她,因为她父亲把一个朋友打发去见死神。”
“像她这样的无辜者,有成千上万呢。你在众多人当中选上她,无疑是因为,她是她父亲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他是你的朋友呢?”
“难道因为这一理由,你就得喜爱那个丑陋的姑娘吗?”
“我的上帝,瞧你这记性,现在,我该去浴池那边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斯克雷塔拿起听筒,听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我现在还有些工作。真的需要我来一趟吗?”然后,是一阵子的沉默,斯克雷塔又说:“好的。很好。我就来。”他挂上电话,骂了一句。
“我们曾经是朋友。问题只是,对他来说,赞成批准我入狱更为重要一些。从这一点显示出,他把理想摆得高于友谊。当他指责我为革命的叛徒时,他恰恰觉得,他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他把这件事当作他一生中的一次壮举。”
“她跟这一切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无辜的。”
“这让我挺生气的,”大夫说。“这可是你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鬼才知道晚上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有那么多问题要讨论呢。而最糟糕的是,你肯定跟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混在一起。我可要说了,感激是一种邪恶的感情。”
这一天,斯克雷塔大夫没有门诊,妇科检查台在房间尽头空着。两位朋友很舒坦地面对面坐在扶手椅中。
雅库布找到他的朋友,当时,他刚从联合诊所回到了自己的诊室。他为他昨天晚上精彩的打击乐表演向他祝贺,并为音乐会之后自己没能等着他而道歉。
“不,你不要走!我们还什么都没有讨论呢。我们今天本该讨论些什么的,不是吗?他们打断了我的思路。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从今早起,我还一直想着来的。你还记得是什么事吗?”
“你给我写信说过,他的父亲为你做了很多事。”
“什么感激?我应该感激她什么?”
雅库布说:“他曾认为我是一个革命的敌人。所有人都这样向他反复说,他自己就相信了。”
“哦,不,”雅库布说。“我只是想让你关心她一下,我对你说我欠她父亲一笔感情债,这样在我看来更简单一些。但在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既然我要跟一切告别,我就对你实说了吧。我的被捕入狱,是她的父亲批准的。是她的父亲把我打发去见死神。六个月之后,他自己站到绞刑台上,而我呢,我则幸运地走出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