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下了决心,他必须立即站起来,出去找女护士。他在问自己如何向奥尔佳解释自己必须出去。是不是应该向她承认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认定他不能够向她承认这一切。假如女护士还没等他追上去就服下那片药,事情又会怎样呢?奥尔佳是不是就会知道,雅库布是一个杀人犯?即便他能及时追上她,又怎么能当着奥尔佳的面证实自己的行为,并让她明白,他为什么犹豫了那么长时间?他怎么能对她解释清楚,他为什么把药瓶给了那个女人?只是因为刚才纹丝不动、毫无作为的那一刻,从现在起,在任何观察者的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杀人犯!
但是,他立刻意识到,那只是一个轻松的借口。他当时完全有一千个可能不听她的。面对年轻女郎的强硬,他完全可以还以同样的强硬,镇静自若地让那片药落到自己的手心,然后放回自己的衣兜里。
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这一切发生得那么迅疾,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来得及意识。这一切发生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他却没有行动,他坐在椅子上,瞧着奥尔佳在那里对他解释着什么。必须站起来,跑出去追上女护士。时间还来得及。他有义务为拯救她的生命去做任何一切。那么,他为什么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呢?他为什么还不动弹呢?
她从桌子上探过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我这一天开始得真糟糕,”奥尔佳说,“我没有按时醒来,我去吃早餐时去晚了,他们拒绝为我服务,泡浴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些拍电影的愚蠢家伙。要知道,我是那么渴望有美好的一天,因为这将是你和我一起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这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重要。你知道,雅库布,这对我来说重要到了什么程度吗?”
就算他当时缺少镇静,既然当时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也可以事后追上去,去找那个年轻女郎,向她承认药瓶中有一片毒药。要把事情的原由解释清楚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立即又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新的借口。要迅速地找到他们当然是很难的,但绝不是不可能的。现在行动还不算太晚,但是必须马上行动,不然的话,那就真是太晚了!
奥尔佳还在说个没完,他很奇怪自己还坐在椅子上毫不动弹。
不,他无法相信奥尔佳会谅解他,但是,他又能对她说什么呢?他怎么对她解释,他必须突然站起身,跑到鬼才知道的什么地方去?
但是,无论他将对她说什么,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怎么还能去考虑那些个傻话?在人命关天的紧急关头,他怎么还能在意奥尔佳会怎么想?
他知道,他的重重疑虑是完全不合时宜的,每一秒钟的犹豫都将加重威胁着女护士生命的危险。实际上,他已经太晚了。从他犹豫的那一刻起,她和她的朋友想必已经远离餐馆,雅库布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奔哪一个方向去找她。他难道还知道他们去了什么方向?他应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他们?
奥尔佳始终在那里说个没完,一个劲地抱怨,而雅库布则在脑海中寻找着解释,他对自己说,他本来并不愿意把药瓶交给那个姑娘,都怪她自己,是她自己迫使他不得不放手。
奥尔佳在那里说个没完,雅库布却在一旁想着,他刚刚把毒药交给了陌生的年轻女郎,她随时都可能误服的。
“什么都别担心,你没有任何理由会遇上糟糕的一天。”他强打着精神对她说,因为他实在无法把注意力拉回到她的身上。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女护士的手包里装着毒药,她的生死全取决于他。这是一个纠缠不休的、坚定不移的声音,但同时又微弱得令人奇怪,似乎从十分遥远的深渊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