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伯知道所有省一级领导的名字,知道本市所有领导极其配偶、子女的情况,如果有的贪官有姘头,他也知道她的身世和来历。但你却不能说他八卦,因为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全世界瞩目的大事。
看到他们又要爆发新一轮冲突,我深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充当调停人,拍着我大伯的手说:“不是不许你关心国家大事,但拜托你多关心自己国家的大事好吧?”
他放了心,听声音像是宽慰了许多:“哦!这我就放心了!”
那天,他给我们家打电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从牙缝里倒抽一口冷气,说:“哎!你说拉登跑到哪儿去了?我昨天听到一个河南人说:‘拉登(拉灯)睡觉,拉登睡觉。’你说他不会跑到河南去吧?”
我对大伯“想念亲人”和“两天没有关心以巴”产生了强烈的质疑:“以巴打成这样,怎么能怪他呢,他还没生下来的时候,以巴就已经打起来了呀。”
拉登啊,反正也不会躲到我家的衣柜里。但我大伯关心世界局势的优良品质还是要鼓励的,我柔声安慰他道:“你别担心,那是愚人节造的谣言。”
我大伯瞪起眼睛说:“这些小事有你管就行了,我要关心国家大事!我是病人,我有权关心国家大事。”
听他的语气焦急,我以为是家里的哪个亲戚失踪了,吓了一跳,追问:“谁呀?”他道:“那个拉登啊!”
我大妈(作者注:我大伯的老婆)在一旁费力地削着苹果,哼哧着说:“什么尾巴冲突了?尾巴和什么冲突了?”(作者又注:尾巴,在我们这儿口头语里,发“以巴”的音)。经过别人的耐心解释,她才知道“以巴”,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并且明白了世界上不止八个国家。她瞥了一眼电视,做虚惊状说:“以巴还蛮骇人的嘛!不过我告诉你!你少操心不该你管的事,你的女儿明年毕业要找工作,壶又漏了,你买个壶都不会。方舟快换台,看《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哎哟,我看一次哭一次看一次哭一次……”
后来我大伯生病了,很严重的病,跟拉登没有关系的病。我大伯强烈要求我们到病房去看他,说人在病中,特别想念亲人,但我还没进病房们,就听见他锤着他的石膏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我两天没有关心,世界咋就成这样了呢?以巴怎么又打起来了呢?唉,都怪我的病啊,我恨不得病快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