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干吗要这样做?”卢申问。
“原来如此!”医生嘟哝说。
公爵夫人走掉了。
“您无法知道,我在家里是不是用功。”我不无傲慢也不无慌张地反驳说。
“您的信息迟到了,亲爱的医生。您的观察力很差;您落后了。请您戴上眼镜。我现在没有心思任性;拿你们取笑,拿自己取笑……是多么开心啊!至于我行我素嘛……沃尔杰马尔先生,”琦娜伊达突然跺了一下脚,加了一句,“别装出一副忧郁的面孔,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的怜悯。”她很快走开了。
我的观察力看不见自己鼻子以远的东西,我的隐蔽行动大概任何人都没骗过;至少卢申医生很快就识破了我。不过,近来他也变了:他瘦了,他还是常常笑,但笑得似乎比先前更深沉、更恶毒、更短促——不由自主的神经质的激动代替了原先那种轻松的讥诮和故意装出的厚颜无耻。
“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我接过话头,全身警觉起来。
“您不懂?那对您就更糟。我认为有责任警告您。我们这种老光棍可以到这里来:我们能发生什么事呢?我们这些人是受过锻炼的,任何事情也不会使我们害怕;可您的皮还太娇嫩;这里的空气对您有害——请相信我,您会受传染的。”
“原来如此,”琦娜伊达重复道。“活着难道那么快活?您看看周围吧……怎么样——好吗?或许您认为我不明白,我感觉不到这一点吗?喝加冰块的水,我感到高兴,您可以郑重地劝我相信,这样活着是有价值的,不应图一时高兴而冒生命的危险,我就不用说幸福了。”
公爵夫人进来了,开始向医生抱怨说她牙痛。而后琦娜伊达也来了。
“这会产生什么结果?”
“还谈什么用功!您的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好啦,我不想争论……在您的年龄,这是正常现象。可您的选择非常不成功。难道您看不见,这是什么人家?”
“您干吗不停地往这里跑,年轻人。”有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扎谢金家客厅里的时候(公爵小姐散步还没回来,公爵夫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阁楼上响——她正在跟她的女仆争吵),他对我说,“趁您还年轻,您应该学习、用功,可您在干什么呢?”
“我也真是的,”他似乎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完全用不着跟他说这些话。总之,”他提高声音补充说,“我再对您说一遍:这里的气氛对您不合适。您在这里觉得舒服,可舒服的地方多着呢!暖房里的气味闻着也很舒服,但不能住在里边。喂,请听我的话,重新拿起凯达诺夫的书吧!”
“怎么会这样?”
琦娜伊达神经质地笑了。
“就是这样。难道您现在健康吗?难道您状态正常吗?难道您所感觉到的对您有益,对您好吗?”
“是的,”卢申说,“任性和我行我素……这两个词可以概括您这个人:您的整个性格就包含在这两个词里。”
“我究竟感觉到什么啦?”我说,而心里暗自承认医生是对的。
“确实?真会这样?那也好——应得的报应!”
“瞧,她来了,”公爵夫人说,“医生先生,您骂骂她吧。她整天喝加冰块的水;她肺部弱,难道这对她的健康有好处吗?”
“唉,年轻人,年轻人呀,”医生带着那样一副神情继续说,似乎这些话里包含着对我很大的侮辱,“您怎么耍得了花招,因为,谢天谢地,您还是心里有什么事,全都挂在脸上。不过,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自己也不会到这里来的,如果(医生咬紧了牙齿)……如果我不是一个怪人。只是我感到奇怪,您,您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见您周围在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说。
医生用一种嘲讽的惋惜神情看了看我。
“这里的气氛对您是有害的,是有害的,年轻人。”卢申又一次对我说。
“什么结果?您会感冒和死掉的。”
我的真正的痛苦就从这个时刻开始了。我绞尽脑汁,反复考虑,想了又想——并紧跟不离她,不过尽可能在暗中注视琦娜伊达。她身上发生了变化——这是显然的。她常常一个人出去散步,而且散步很久。有时她连客人也不见;一连好几个小时待在自己房间里。先前她没有这种习惯。我突然变得——或者我自以为变得目光非常锐敏。“不会是他吧?或者莫非是他?”我问自己,我的思想忐忑不安地从她的一个崇拜者转移到另一个崇拜者身上。我心里暗暗觉得马列夫斯基伯爵(虽然我羞于替琦娜伊达承认这一点)比其他的人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