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代什也同意这一说法,并讲述了小说家福楼拜是如何诞生的:一八四八年九月,在二十七岁时,福楼拜在一个小小的朋友圈子内朗读了《圣安东尼的诱惑》的手稿。这是他“伟大的浪漫主义散文”,在书中(我继续引用巴代什的话),他“放入了他全部的心,全部的雄心”,他“全部的伟大思想”,但在座的人都不喜欢他的作品。朋友们劝他放弃他的“浪漫主义激情”,他的“伟大的抒情气魄”。福楼拜听从了劝告,三年后,在一八五一年九月,开始撰写《包法利夫人》。巴代什说,他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快乐,就像是“一次关禁闭”,在他的众多信件中多次“咒骂、呻吟”:“包法利让我讨厌,包法利让我烦,题材的平庸让我恶心”,等等。
我觉得福楼拜仅仅为了勉强顺从朋友的意志而压抑自己“全部的心,全部的雄心”,是不太可能的。不,巴代什所讲述的,并非一个自毁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转变的故事。福楼拜当时三十岁,正好是破去他那抒情之蛹的时刻。至于他后来抱怨他人物的平庸,那是为了小说的艺术,以及他热衷于将生活非诗性的一面作为他探寻的场所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从藏书中取出《包法利夫人》,是一九七二年的袖珍本,有两篇序,一篇是作家亨利·德·蒙泰朗作的,另一篇是文学批评家莫里斯·巴代什作的。这两位都觉得应当对这本书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他们都霸占着这本书的前厅的位置。蒙泰朗:“既没有精神火花(……),又没有思想上的新颖(……),又没有文字上的愉悦,又没有对人心意想不到的、深刻的探究,又没有表达上的新发现,既不高贵,也不好笑:福楼拜缺乏天才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接着说,毫无疑问,从书中肯定能学到一些东西,但前提是人们不赋予它比其自身价值更多的价值,知道福楼拜“跟拉辛、圣西门、夏多布里昂、米什莱等人不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