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刚刚在布拉格大学讲完课(是的,他在那里教过一阵子课),准备离开。“教授先生,拿上您的伞,在下雨!”爱因斯坦沉思地看着教室一角他的伞,向学生回答说:“您知道,亲爱的朋友,我经常忘记带伞,所以我有两把,一把在家里,一把留在学校。当然我现在可以拿上它,因为,正如您非常正确地所说,在下雨。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家里就有两把伞,这里一把也没有了。”说完这些话,他冒雨出了门。
从心理学来看,这一处境的不可能性太明显了。确实,他在这里向我们讲述的,并不真实!这是个笑话,到最后,当然,卡尔既丢了旅行箱又没了伞!是的,这是个笑话;只不过,卡夫卡在讲述它时并不当笑话来讲;他将它娓娓道来,带着许多细节,解释每一个动作,以使它从心理学上来看可信;卡尔艰难地爬到床铺上,有些窘迫,自己笑自己的笨拙;在谈了很长时间这位司炉工助手所受的侮辱之后,他突然带着令人惊讶的清醒,对自己说,他其实更应该“去找他的旅行箱,而不是在这里给人出主意”。卡夫卡将逼真的面具放到不逼真上,从而赋予这部小说(以及他所有的小说)一种不可模仿的魔幻魅力。
笑话、轶闻、有趣的故事,我不知用哪一个词来指这类极短的滑稽故事,我以前在布拉格时曾大饱耳福,因为布拉格是这类故事的集中地。政治笑话。犹太笑话。关于农民的笑话。还有关于医生的。还有一类稀奇的笑话,专门讲那些冒冒失失的教授,而且不知为什么,他们总是带着一把伞。
卡夫卡《美国》的开头同样是一把伞的题材,这把伞既占地方,又烦人,还老是丢掉;卡尔·罗斯曼带着一只沉重的旅行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正从纽约港的一艘游轮中出来。突然他想起把伞忘在了舱底。他将旅行箱托付给旅程中结识的一名年轻人。由于他身后的路已经被人群阻塞,他走下一个他不熟悉的楼梯,迷失在了走廊之中;最后,他敲开一个舱位的门,里面有个男子,是给司炉当下手的,男子马上就跟他说话,向他抱怨上司的不是;由于交谈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为了卡尔可以更舒适些,就提出让他在床铺上歇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