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能叫作纵火犯。”
“真的假的!?”
“没错,大哥。从今以后就该叫它们‘老强’。”
大概转了三圈以后,我走到电灯柱旁。和我想像的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其实我也很难想像,在我巡视的时候突然窜出纵火犯,熊熊大火在瞬间弥漫开来的情景。
“不知道。”
路上的行人很少,也没有人经过公园。这座公园像是被独自遗忘在时间的流逝中,顽强地在无尽的黑夜中傲然屹立。
“也就是在大楼附近巡逻,看有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要不就是躲起来望风。”
“冬天嘛。”春回答。
虽然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疑似打火机的玩意,却仅仅点燃了口中叼着的香烟。一根烟后,满腹的不平都已烟消云散,他带着痛快的表情再次前进,然后从大楼内侧的自行车停放处里找到自己的车后离开。
“因喝水而亡吗?”
当男子果真在垃圾堆放处站停以后,我的心中顿时一片欢呼。却见他的手伸向了口袋。啊啊,终于要面对面的决战了!我伸手握紧手机,随时准备着与春电话联络。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个纵火犯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母亲很喜欢“心理安慰”,她总说:“片刻的安慰有时候也能拯救他人。”当父亲为了工作而忧心时,母亲就会下厨准备豪华大餐,她坚持认为“拯救人心的绝非甜言蜜语,而是美味佳肴。”在她看来,那些下肚后就会被消化掉的食物正是最好的“心理安慰”。而春也常把“心理安慰是很重要的,小看心理安慰作用的人永远愁眉苦脸”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受母亲的影响。
“如果那个纵火犯纵火的话,搞不好会烧得很厉害。”
“说得好像时间表完全是由你来安排一样。”
“拜托,不要这样。”
而塑料瓶里的水也噗通噗通地晃荡着。
“差不多从现在到凌晨两点之间。”
“最坏了。”
“这还真是杯水车薪。”
“有这个可能。”春点了点头,神情自若地问,“那么大哥你挑哪一幢楼?仙南大厦还是东北研习?”
“是几百年万前就存在的直立人,某个猿人。发现火种后接着就会放火了。”
“如果发生火灾的话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可以用这个灭火。”
“大哥,快住手。”春的口吻相当严肃,他的手向我伸来,企图阻止我。他并没有想要责备我,虽然语气中有着一丝喝斥意味,但更多的却是恳求。
“犯案时间大概是几点?”
“我现在就来。”我手拿瓶装水一跃而起。
但,我错了。
“大哥,我这边的楼被烧了。”电话里传来春的声音。
我看到了仙南大厦的垃圾堆放处,那里同样用木头围起,一边竖着块写有垃圾回收规则的牌子。我看见那里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扎好的文件,心中立刻浮起这么个念头:如果真要放火,一定就是烧这里了。因为除了这堆废纸以外,几乎再没有可下手的地方。于是我决定,如果真的有人会放火,那么我只要监视着这里就可以了。简单地说,就是我嫌绕圈巡视太过麻烦而想要投机取巧。
“真暗啊。”
我并不认为挑选这两栋楼的结果会改变我的人生,但我还是怔怔地盯着左手说:“仙南大厦吧。”从小在做二选一或者三选一的时候,我都会挑开头那个。比如如果事物按上下排列则选上,左右排列的时候则选择左。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
“不会超过两点的。从目前发生的几起事件来看。”春站起身舒展着身体。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自己也知道,他说的完全没错。
“搞不好有人会为了御寒而放火哦。”听我这么一说,春立刻问我:“你知道世界上第一个纵火犯是谁吗?”
“真冷啊。”
“晚上嘛。”
“要说最坏,明天早上社长会来公司。如果迟到那才是最坏的。所以我想尽量能早点回去。”
“那么把你的水给我。”我边说边夺过春手上的瓶子准备拧开盖子。
我失望地松了口气,紧握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或许是我太过激动,我觉得那振动异常剧烈。
然后,春立刻瞪视着我,似乎我是个没有自制力的小孩一般:“你现在喝了,等要灭火的时候就麻烦了。”
“我也这么想。”
我把瓶装水放到脚边站起身,虽然并不觉得紧张,但我的喉咙还是很渴:“这个能喝吗?”
“聊胜于无,心理安慰嘛。”
“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好了,不过大哥你一定不会回去的。你讨厌中途参加,但你的性格也同样无法忍受中途放弃。”
“那我不是会被人当成是纵火犯吗?”
“仙南大厦还是东北研习呢?”我说着那两栋建筑的名字,从我们坐着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它们,虽然谈不上巍然屹立在我们眼前,却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两幅招牌。
“有那么长吗?”
他的话像是利剑一样刺入我的心中,我吃了一惊,手中的瓶装水掉落在地上。
春慌忙将水拾起。
我看了看手表,十一点还没到。我无意识地旋开手中的塑料瓶,喝了一口水。
“我可比纵火犯要坏多了。”不知为何,春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不由被他的样子逗笑:“是吗?很坏吗?”
而春似乎很了解我这点,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但我却很不服气,被人看透的感觉真差。
我说的是真的。每隔三个月,社长仁RICH都会一早来到公司,对我们全体员工进行隆重的巡视。迟到的话大大不妙。而且去公司之前,还必须去葛城家拿检查用的DNA样本。
“那有着三亿年以上历史的蟑螂或许该被称为‘老强’。”
“不就是被抢走瓶水嘛,你也太夸张了。”
从公园的正门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大楼的背侧,那里竖立着记有租户名字的金属牌。一楼是一家家电厂商的服务中心,格状的卷帘门虽然已经放下,内部也没有开灯,但依旧能够一窥内部。楼上有三家律师事务所。此外还有家连锁药店的分店、资格认证讲座的办事处以及好多家从名称上无法判断其从事工作内容的公司。我心无旁骛地转着。
我的右手握着一塑料瓶的饮用水,春也一样。似乎是他自己在来之前买的,然后还半强迫地要我拿着。两升水的重量让我颇为吃力:“又重又麻烦。”
仙南大厦是一座白色的七层高楼,说是白色,但在夜晚的灯光照射下依旧能看到几处污迹。我绕着它走了一圈,却发现有一座小小的神社嵌在大楼的一层,鸟居、狛犬、祠堂一应俱全。看来在大楼建成前,这里原本便是神社。不知是因为没有勇气摧毁,还是工作人员宅心仁厚,最后便形成了如今大楼环抱神社的设计。
“那样的话,这两升水就不够用了。”
“你知道吗?相对于猿人,克罗马农人,也就是晚期智人,又被称为‘新人’。”春又一次把话题扯远,“明明在几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生物,我们却还是称为‘新人’哦。”
“就在公园对面右手侧的墙,离大哥你那座楼最远的墙那里。”
“不过是吃坏肚子而已。你还真是夸张。”
“会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突然从我眼前走过。终于来了吗?我不由精神一振,心跳加快。我一动不动地窥视着男子的动向,他的脚步很快,双颊高高鼓起,那是苦大仇深的表情。根据父亲的说法,“发泄不满”是最普遍的纵火动机,于是我想都没想便认定那个男人就是纵火犯。我急切地等待着那男子发现散落的文件堆后露出的阴沉微笑,期待着他一边口中喃喃着对世间的诅咒、一边动手点火的瞬间。
我们就这么闲聊了好久,风呼呼吹着,刺痛了脸颊。我不由轻声问:“那个纵火犯会来吗?”
我和春坐在公园的栅栏上。夜晚十点的公园里,虽然没有玩耍的孩童,但同样也没出现猥琐男袭击年轻女性的场面。只有风呼呼地吹过,秋千吱呀吱呀地一摇一摆。
“不阻止你的话,你会死的。”
“我们分头埋伏吧。”春说。由于有两栋建筑被列入目标范围,分头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却依旧感到有些不安:“说是说监视,我到底该怎么做?埋伏有什么讲究吗?”
“很久以前大哥吃了别人的东西差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