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都在”。好,待会武松杀三人时,都凑齐了,省去武松很多手脚。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还没动手,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去了。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咚地也踢下水里去。
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那人道:“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第三,“都在鸳鸯楼上吃酒”,写出他们的合谋,更写出他们的得意,这边杀人,那边吃酒,“专等回报”,何等惬意!一旦杀人成功,消息传来,举杯相庆,岂不快哉!何等歹毒!
我不禁叹息:就这样的胆量和能力,还和武松为敌啊?
金圣叹也有几句叹息:“本拟武松死于此刀,谁料自家之刀,仍杀自家之身耶?”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但是,武松却又问了蒋门神徒弟一个问题。
此时,云山苍苍,大道朝天,武松如冲出鸟笼的鸟,尽可以展翅高飞。
一把朴刀,一把腰刀,武松回城了!
人谋阴险,岂料天公在上,天意更为难测!正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那微妙的天意,随时让我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又走不过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他们的计谋确实周密而歹毒,必欲置武松于死地,但是,百密一疏,武松已然逃出生天。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什么去处?”
第二,“都在鸳鸯楼上”,更妙。一则映照两月之前,张都监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曾在此楼招待武松饮酒,当晚便设计捉了武松。一则写出这楼正是武松熟悉之处,待会武松上楼杀人,熟门熟路。当初张都监为了哄骗武松,假装亲热,让武松在家中后院随便出入,本意是要赚武松,自以为得计。岂料人事难料,时运偏转,变卦一出,正为武松杀他做了准备。
当然,这四个人,也看得清楚,地方到了,时候到了。只是,有一点他们的观点和武松不一致:他们满心以为是武松的大限到了。
这小子武功胆量都不行,说话倒挺利索,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人物、地点和事件。我们看,这一句话,可以拆分为三个语法层次:都在——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都在张都监家鸳鸯楼吃酒。
武松是不眼瞎,他看得很清楚,地方到了,时候到了,有些人的大限到了。
谁的头将应声而落?
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哪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个,赶下桥来。那两个一看,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朴刀落水。武松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那个惊倒的还在那里瘫着,武松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所以,武松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提着朴刀奔回孟州城里来。
什么问题呢?
观点不一致,没关系,等会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