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要他俩相见。何为相见?就是两者互相拜见。林冲拜见了洪教头,但洪教头没有拜见林冲。
其实,洪教头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跑龙套的角色——他是为林冲作衬托的,所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
于是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
很可能林冲与洪教头的故事,是早期话本的残留。因为精彩,又因为能特别衬托林冲的命运、性格、武功,就保留下来了。
这个洪教头,显然是已听说有客在此,心中早有不满。所以,特意歪戴着头巾,挺着脯子,他倒不是给柴进看,是给林冲看。但他这样做恰恰让柴进难看。而林冲礼数周到,心思绵密,与洪教头无礼傲慢、目中无人恰成鲜明对照。
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子。”
关于洪教头,有一点要加以说明。他是一个蹊跷的人。为什么这样说呢?
两个公人亦就坐了。
我们作一个比喻:在林冲的故事里,洪教头是一个大红补丁。虽然是补丁,却色泽鲜艳。补的恰到好处,就变成了装饰。
那洪教头却冷冷地说道:“休拜。起来。”而且不躬身答礼。
——谁呢?原来是柴进不久前聘任的私人枪棒教练洪教头。
回顾一下林冲在沧州道上的位子:鲁智深没来之前,没位子;鲁智深来了以后,有位子;鲁智深走了以后,又没了位子。柴进来了,又有了位子;刚有了位子,洪教头来了,洪教头来了,又没了位子。
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
林冲有眼色,洪教头无礼貌。
柴进看了,又不喜欢。林冲只得肩下坐了。
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
林冲起身看时,只见洪教头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林冲寻思:“此人是大官人的师父,不能不特别恭敬。”
柴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洪教头亦不相让,走去上首便坐。
第一,他来无踪。我们看看《水浒》写洪教头出场的文字: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子。”
当林冲在柴进庄上接受柴进的款待与敬意,大家饮酒叙谈时,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
可怜的林冲,位子又没了。
你看,柴进特意用一个长句子郑重介绍林冲,不惜使用过度的修饰语,甚至罗嗦重复,不光是显示自己对林冲的重视,更以此提醒洪教头,不可怠慢。
从“那人”突然就变成了“洪教头”,毫无介绍。这是《水浒》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
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林冲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
林冲不敢抬头。
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妒是庸才。一旦被人妒忌,定是身处凶险、步步陷阱。
柴进看出尴尬,赶紧自己出面解救。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
第二,他去无影。本回过后,他再也没有出场。这也不算过分,过分的是,作者并没有给他一个下场就忘掉他了。
林冲不敢抬头。
林冲听了,当然明白柴进的意思,人家如此重视自己,自己也郑重起来,赶紧起身,看着洪教头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