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住在二楼的中国女人大肆装修房子,把家具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弄得我电视也没信号了。在我老家也是如此,这倒让我有些想家了,但一想到连电视都看不了了,哪儿有时间想家呢!这电视到底怎么弄呢?到了周末,二楼女人的男朋友来了,一到夜里就吵架。“你为什么不理解我?谁都不理解我。”
再比如,冬天的拂晓。一个酩酊大醉的男人跟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搭讪的瞬间,我以为女人会杀气腾腾地盯住那个男人,可她突然撒腿跑了起来,就近踹开别人的蓝色自行车,犹如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扬长而去。真是好可怕啊!
我在如此奇妙的高圆寺的角落里度过了二十多岁的头几年。旧木房子的墙壁很薄,连隔壁人家的叹息声都能听到。我在看电视的时候,仰头望着天花板,靠专注的意念力不为电视分心。因为只要楼上的人在房间里一走动,我的电视画面就被干扰了。
我知道她每天早上六点出家门,“嗯。我理解,知道你是非常努力的。”我在楼下直点头。她绝对想不到这么近居然会有理解自己的人。两人越吵越厉害,吵得太厉害的时候,我就“砰砰”敲天花板。这么一敲,女人就会嘟囔:“你看……”然后,静寂来到。啊!这个旧木房子装满了我的记忆,如今因为老化,已经被拆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这个中国女人。有次在她出门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听她叫喊了一阵“没有伞”之后,顺手就把我信箱上挂着的一把透明塑料伞给拿走了。当时,我在房间里,听到了声响,故意装着不在家,悄悄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出去,只见那个女人为了不让雨淋着男人,使劲举高雨伞。
比如,夏天到了深夜,我到高圆寺车站前的公厕解手,厕所没人,这时出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其他小便池都空着,但他偏偏站到了我的后面。我突然生出恐惧感,这是谁也无法理解的。我生怕他把尿撒到我身上,或者从身后给我一刀,于是,我猛烈地左右摇头,连声说:“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尽管他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对不起”,但一直站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我没尿干净,很不爽,一心想从厕所逃出去。他只管连声说着“对不起”。
如今,每当回到高圆寺,都要到木房子的旧址前徘徊一下,这时脑海里不由得发出阿波舞的巨响,眼底下映出的是我的蓝色自行车,被一个妖艳的女人踢倒了,二十岁的我一脸寂寞地把车扶起来。真是跳舞的傻瓜看傻瓜,同样是傻瓜,不跳岂不是更傻?
高圆寺是标榜人情与奇思异想的街道,他们把德岛著名的阿波舞称为“高圆寺阿波舞”,并以此振兴街道,其构想甚为自由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