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群彪悍的男人带了回来,硬是被横放在一个台子上。我也不知为何,下定了决心,从胸口到脖子上刺下了龙。刺青师是个不靠谱的快六十岁的男人。我强忍着疼痛,等待时间的流逝。刺青师说:“对不起……”我以为他刺完了,一睁开眼,他说:“龙刺得有点儿大了,照这个样子再把龙的爪子刺上的话,就会一直刺到你鼻子边上,没事儿吧?”怎么会没事儿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伙。
给你两条胳膊上刺下鸭子嘴咧开嘴巴大笑的脸!在你背上刺下陌生大叔的私小说,他的语调和开场白叫人愤怒,号称“这故事不献给谁,只当作今宵的下酒菜(在诗作的沙漠中)”。在你左胸上刺下第三十五届百人一首大会北信越地区预赛的赛程表,然后让参赛的人都来确认对手。你快逃,你快逃!我的脑海里已警钟鸣响,全身感受到了雕刻刀刺心的疼痛。
“不刺在脖子下可不行!你用云什么的遮掩下吧。”
“明白了。鼻子下面感觉像围上一条灰色的围巾,没问题吗?”
“你不能调整下吗?把爪子折了不就行了吗?”
真恐怖。他为什么对刺上的一条龙如此体贴?太恐怖了。龙还在完成中,从我的皮肤上飞出,直接缠绕到了刺青师的脖子上。龙叫喊道:“给我退下!”我拼命地逃跑,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六本木。这不是最令人恐怖的那条街吗?我一直逃跑,跑到了这条街的正中间。登上六本木新城的高处,可以俯视东京美丽的夜景,正当我喘口气的时候,他来了。“从这儿能看见的全东京的人都想要你的命。”
我已无处藏身了。
我在月台上等车,有时突然会发慌,因为一旦掉到铁轨上,那可怎么办呢?特急列车从月台开过去的时候,会有一股被强大的引力拉出去的感觉。有时生怕被人从后面推上一把,那可怎么办噢!我一个人这么想,在没人的月台上往后退缩了一步。
在公园里,看见热恋的男女打羽毛球打得很开心,女方抡起拍子,用力过猛,结果打到自己的膝盖上,我觉得她也许会在半空中打转,脸摔到地面上,鼻血喷出,真是让人于心不忍,不是“也许会出鼻血”,而是“鼻血喷出”,鼻血喷涌的感觉直逼心头,让人不能无视,我赶紧离开了公园。人一旦陷入了这个状态,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满脑子全是最糟糕的事,这种感觉很可怕。这时只要看窗台上有一个被晒黑了的旧木偶,就会觉得“这房子里的居民是杀人犯”,似乎不这么想都不行了。
无独有偶,我偏偏看见了刺青商店的广告招牌,觉得杀人犯似乎正在悄悄地逼近我,很可怕。恐怖感猛然袭来。我突然被一群彪悍的男人按住,身上被刺上了擦也擦不掉的刺青。我就这么想一下,体温立刻下降,四肢发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爪子折了,那龙多可怜呀?这个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