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瑞克！”
“如果我在早晨以前见不到你，我们就在银行碰头。我想埃瑞克已经解释过了。”
“这个时候线路不忙，先生。”
“喂？”
“不是医生也能处理枪伤，慢慢就学会了。”以色列人走到门口：“呆在那儿别动。我想和赫克洛夫特太太谈一谈。”
沉默。
“我很感谢他。”
“我也没有别的指望了。”诺勒说。
“如果我非要这么干不可，你要阻止我吗？”
“我要使用我们每一个人，牺牲我们每一个人，来做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你再干涉，我就杀死你。”说着，雅可夫走出了卧室。
“谢谢你。我带上一支枪。我也不打算站在那儿，对他说向我开枪。”
“我已在设法寻找你的母亲！你说她是带着假护照离开里斯本的。原来我们并不了解这个情况。约安认识提供这类证件的人，我们谈的就是这个。”
但是，首先得干掉他的母亲。而且就在拂晓以前。令人气恼的是她就在那儿，就在一部电话机旁，而这部电话的地址就藏在当局的某一本档案里面！
“这可真是个讽刺。法律居然用来犯下骇人听闻的滔天大罪。”
凯瑟勒一下转过身来，肥胖的躯体挺得僵直。他要把电话放下，却被赫克洛夫特制止了。
金发男人坐下来，从缝在衣服里的刀鞘里抽出一把两刃尖刀。他要把刀洗一洗，红胡子驾驶员的血把它染得一塌糊涂。
“是吗？”
“不用说，你是个医生啰。”贺尔汀说。
“那不是我们要找的名单，那是总名单。我怀疑我们谁也没见过它。我们能够找到的——我们必须找到的——是一份实用的名单。上面有接收资金，并把这些资金分发到各战略区域的领导人的名字。这份名单一定放在冯·泰波尔随手可得的地方。”
“三天？”
“我不想这么做。”
赫克洛夫特伸了个懒腰，手里拿着刮脸刀具。“这样一无所知地干等着简直使我要发疯。”他指了指洗澡间的门，“我去洗个澡。”
他脱下衬衣，把热水笼头开到最大，热水产生了蒸汽。蒸汽不断上升，笼罩了镜子，下水孔也模糊不清了。他靠在洗脸池的边沿，把脸伸进潮湿的热气里，一直呆到前额流下汗水才缩回来。这一招是他几年前从桑姆·布诺凡托拉那里学来的。这当然代替不了蒸汽浴，不过也凑合。
“别把她单独派出去。她内疚得不能自已，还为她的儿子担惊受怕。她的头脑不清醒，根本不可能成功。别这么干。”
“一个私人朋友。我是从欧洲打电话呢。”
不到九十秒钟，他听到布诺凡托拉的电话铃响了。
“那至少让我和她一块去。”贺尔汀恳求道：“约定一个见面地点，我不露面。可以暗中起到一点保护作用。我有支枪。”
本－加迪兹考虑了一下，回答说：“我明知你要奉献什么，我也赞赏你的献身精神。可是我不能让你们二人都冒险。你瞧，我今天夜里需要她，明天需要你。今夜她把他引开；明天你把他引出来。只能这样办。”
“我要和库腊索的一个人通话。他也许有什么消息。”
“埃瑞克！”
“你瞧，”凯瑟勒说着，恢复了常态。“我们想保护你。你不能在大街上露面，这你知道。他们会杀死你。你是日内瓦行动的关键呀。”
“今夜你可以把两件事一块完成！”贺尔汀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去取你的名单吧，我杀死他。我起誓！”
“拿到它，你们就掌握了狼穴领导人的身分。”
“那么，没有她的电话吗？”
“我告诉你，那地址是假的！那是一所没人住的旧房子，根本不通电话。我得承认，谍报小组很成功地打入了你们的电话机构。好了，给我找到正确的地址。”
“那更应该派我去啦！”贺尔汀说，“他以为我死了。他在水上飞机基地没有见到我。他找的是她，不是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会使他不知所措，慌慌张张。我要他去哪儿找我，他都会去的。我只要说一声‘Nachrlcktendienst’就够了。我有把握。”
“也许她现在被扣住了。”
“告诉我吧。你极想找到这份名单。‘太阳儿女’的名单。这份名单一定十分庞大，得有好多卷，上面有各地成员的姓名。”
“是谁？”
“那儿是唯一可能的地方。冯·泰波尔谁都信不过。他让别人负责分散的工作，他来控制全局。他不会把名单放到保险库里，也不会带在身上。只能在他住的客房里，房间里面设置了各种机关。只有在极其紧迫的情况下，他才会离开房间。”
“那不是我的纸，也不是我的桌子。”以色列人回答说，“你在写信吗？”
赫克洛夫特低下头，闭上眼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的行动被追踪到了桑姆身上。他们无法忍受桑姆对他的帮助。布诺凡托拉是他的情报中心，他们必须干掉他，不让他再传递消息。谍报小组是想把他隔离起来。他已经欠下了桑姆一笔债，还给他的却是死亡。他插手的每件事都蒙上死亡的阴影，他是死亡的传播者。
“通过纳沙泰尔和我的观察来分析，我们还有今明两天，在大银行的行动肯定从星期一开始。他会把他隔离起来，谁也找不到他，我的任务就是打破这种隔离，使他脱身。”
“我们尽量采取预防措施。”
赫克洛夫特又对着听筒说，“冯·泰波尔？是你吗？”
爱新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桌子旁，桌上的小台灯就是屋里唯一的光源了。她穿着从衣柜里找到的一件深红色宽大浴衣。她和贺尔汀的湿衣服胡乱地晾在暖气片上。她正在一张信笺上写东西。听到雅可夫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他转身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不到一英寸。凯瑟勒在屋子的另一端，背朝着浴室的门，正对着听筒讲话。诺勒听清了他的话，一步跨了出来。
“我从你的桌子里拿了几张信纸。”她说。
约安究竟在哪儿？现在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以色列人看到爱新的嘴角上接着一丝微笑，他完全理解她为何停顿了一下。他心里早就明白：她回不来了。
“谢谢。你一听到消息就给我打电话。”
“如果你坐着，会更好的。”
“我首先想要太阳儿女的名单。要杀冯·泰波尔，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呢。”
“他们留下了一张名片。我要抓住这帮狗娘养的。”
“这并不是什么新发明，赫克洛夫特太太。”
“你在说些什么？”
“用不着再搜索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我杀了他。”
“当然。我自己欺骗自己……或者你想骗我，都毫无用处。冯·泰波尔非和我见面不可。一旦见面，他不会放我走。反正不会让我活着出来。他怎能放我呢？”
“我希望知道得更具体些。”
“那么我的儿子呢？你要杀死他吗？”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但不是桑姆的声音。
“这些天世界上的一切都糟透了。”诺勒说着，伸手去拿电话。
“我等着。”他坐在床上等候着。
“好主意。然后再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肯定累坏了。我们还有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而且我相信约安这家伙很能干。”
“是的，诺勒。”听筒里传来平静的回答声。“埃瑞克说得对。我在这儿有些朋友，他们在帮助我们。你母亲的处境可能很危险。你可不能再充当他们搜寻的目标了。你绝对不能露面。”
“什么都可能，可还是让人莫名其妙。她一定会通知我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名单就在他那旅馆呢？”
距离在银行举行会议还有六个小时。在任何时候——在人群中，在被阻塞的出租汽车里，在楼梯上或者某个角落——她都可能遇到她的儿子，喊叫着发出警告：这是背叛！停止！放弃日内瓦行动！
“别挂断！你在跟谁说话？”诺勒抓过电话，对看听筒说：“谁呀？”
“你要干什么呀？”
约安现在还不想和他会面。现在刚过凌晨三点，那位母亲还没有找到。他必须找到她，干掉她。
“怎么？碰上点运气我们就能找到他，你可以亲口讲嘛。”
这样的事不能发生！决不能让她开口说话，她儿子安排的事一定要进行到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她得在今夜死掉。一切风险都随着她的死一笔匀销了。然后，另一个人的死亡也会迅速地、悄悄地接踵而至。海因列希·克罗森的儿子那时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埃瑞克在打电话，想找到协和旅馆里的冯·泰波尔。
爱新靠在椅子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本一加迪兹。“我想，我们彼此都明白，我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再见到他了。”
“我看不会。你哥哥那样的人不会冒那样的险。万一碰上一次事故，大街上的抢劫……遇上我这样的人。不，他不会带着名单到处跑的，也不会把它放到旅馆的保险库里。名单在他的房间里。在一个更好的保险库里。我想到房间里边去，需要让他离开一下。”
冯·泰波尔已在对着听筒讲话，一只手拿着凯瑟勒的纸条。电话的另一头是日内瓦州首席议员。
他放下听筒，又看起凯瑟勒的纸条来。
“桑姆被杀了，先生。有个该死的本地黑鬼用电线把他勒死了。我们在草丛海滩，到处在搜索那个狗日的呢。”
约安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怎么知道的？”
“好吧。”
“我告诉他，她和我在一块儿。这样万无一失！”
诺勒关上水龙头。他能听到卧室里凯瑟勒的说话声。可是屋里没有别人呀。他在和谁说话？为什么把声音压得这么低？
“他绝不会相信你。你不是到纳沙泰尔去见沃纳·杰哈尔德了吗？你不是逃脱了吗？你的出现本身就说明这是一个圈套。”
赫克洛夫特提高了嗓门：“我问你明白不明白！”
雅可夫耸耸肩，“那样更容易。”
“莫名其妙。那个服务员还在吗？”
贺尔汀目不转睛地盯着以色列人。“你不只是使用她，你是要牺牲她的性命。”
“你们刚才根本没谈论我！”
凯瑟勒放下听筒，转身对诺勒说：“他留下个口信，说我们不必着急。他在首席议员那里。他们在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你妈妈。”
“对，无论在什么地方。”
诺勒接通了海外电话的接线员，并把库腊索的号码告诉了她。“我不挂断等着，还是你给我回电话？”
“你怎么说服他……假如我见到冯·泰波尔后回不来的话？”
他们相视一笑。“我们都很实际，对不对？都是幸存者嘛。”
“不能？”赫克洛夫特用尖刻的语调重复道。“绝对？咱们还是把话说明白吧——你俩都听着。”诺勒对着听筒说话，眼睛看着凯瑟勒。“我要干什么，不要干什么全由我自己来决定。明白吗？”
“没有。”
“它也很有帮助。”以色列人说。
“你在弄他出来的时候，对他说什么呢？”
“我要告诉他真相，把我们在哈沙拉夫知道的一切都向他说明。贺尔汀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当然，坦率地说，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而且还有那份名单。如果能找到，我让他看看。”
“我就等着用你这个办法，”雅可夫答道。“不过那是明天的事，而不是今天夜里。今天夜里他要找的人不是你，是赫克洛夫特的母亲。”
“谁要找他？”
诺勒挂上电话。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日内瓦时间三点三十五分，加勒比时间十点三十五分。如果桑姆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他会在电话机旁等候的。
雅可夫盖上急救药箱，站起身来，在桌边看了看他包扎的伤口。贺尔汀的伤口发炎了，不过还没有感染。他得用一条新绷带把旧的换下来。
“是的。给我儿子写的。”
诺勒打开行李架上的小提箱，看了看里面乱糟糟的衣服。接着，他的眼睛浏览了一下四面棉纸贴面的雪白墙壁，法国式的房门和天花板上过分装饰的小吊灯。旅馆的房间起初看上去全都一个样儿。他想起了柏林的旅馆，那种因其脏乱而与众不同的房间倒让他有几分喜欢。在这种境况下他还能想起这些，真让人有点吃惊。他在这个让人不得安宁的新领城里安定了下来，而他的才能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他无法肯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这是事实。
学者点了点头。冯·泰波尔什么也没说。
金发男人留神听了一会儿，接着怒吼起来：“你这个笨蛋，我没法拨那个号码。服务员发过誓，除了赫克洛夫特，那号码她谁也不告诉。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会警觉起来。行了，给我找到那个地址。哪怕动用联邦会议主席来办这件事也无妨。希望你在一小时之内给我回电话。”
“对，已经解释过了。我，约安……我刚才发火，真对不起。我明白了，你们在帮助我。我们要找的那些人属于—个叫谍报小组的组织，对不对？这你在伦敦就搞清楚了。”
“在。你给了相当于她两周工资的钱呢。起码她要守候通宵的。”凯瑟勒的表情变得忧郁了。“你明白，很可能她只是耽搁住了。比如失去联系，大雾封锁机场，过边界出点麻烦等等。”
“哦，对。是那位给你传递消息的工程师。”
本－加油兹站住了。“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要了解的情况弄清楚了。她执假护照旅行。查一查入境登记——”
“既然名单这么重要，他肯定会把它带在身上。”
“没有理由杀死他，如果他站到我们一边来。只要他能够认清真相，只要他不认为我们在欺编他，完全可以让他活着。‘狼穴’不会因为资金落空而就此罢手。太阳儿女还依然存在。他们可以被削弱，但是不会被揭露，也不会被消灭。我们需要所有反对他们的呼声。你的儿子会提供极重要的内情。我们会一起找到那些要找的人。”
“还有更好的办法。你想抓到我哥哥，派我去吧。”
“我道歉。我以为我是在做好事。就象你让我从协和旅馆出来被跟踪一样，我想你也以为那是在做好事。”
“是的。没有别人象你那样使他害怕。因为没有别人能够说服你的儿子脱离日内瓦行动。他们现在需要他，过去也一直需要他。要想得到资金，就得遵守法律条文。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让他看看这封信。”爱新插话说，转身去拿桌子上的信笺。
桑姆？桑姆！天哪！他怎么没有想到他呢？如果他母亲改变计划，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完全有可能给桑姆打个电话的。尤其在协和旅馆没有叫诺勒·赫克洛夫特的房客时，她更有可能这样做。
“不行！”
“我们都认为，我就是那种情况。”
“根本没有。”德国人回答说，突然他的目光盯住了诺勒。
“明天和星期天银行都关闭。他们最早能在星期一和大银行的董事们会面。首先要找到名单。我同意利瓦克的意见，这件事应该优先办理。”
“这我也想过，这样最好了。她是在执假护照旅行。但愿她被捕，在地下室里关上几天。也没有贺尔汀的电话吗？”
“好了，”他说，“这样能对付一段时间了。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消肿，但你的脚千万不能着地，要把腿抬高才行。”
埃瑞克去迎接赫克洛夫特了。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到达精益旅店，用弗莱斯卡的名字登记住下了。他满可以拨个电话问一下，但一打电话就会把事情复杂化。得把这个美国人逼得发疯才行。他那位从伦敦来的朋友被杀了，他的母亲又找不到，很可能他也听到了贺尔汀死在纳沙泰尔的消息。赫克洛夫特就会垮掉的，他也许要提出会面了。
“他来不了啦，先生。他也接不了电话啦。”
“请找一下桑姆·布诺凡托拉。”
“我相信你，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我可不象你那样低估你哥哥。不管我们怎样周密计划，他都会控制着今夜同赫克洛夫特太太的会面。他手下有人，又有方法。我们却没有。”
“我们也想抓他们呢。”
“别再这么干了，“他对凯瑟勒说。
“是啊，当然明白。”约安终于说道，“埃瑞克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只是想帮忙。你母亲旅行带的不是她自己的护照，这一情况很有帮助。我认识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我打电话询问一下，把情况随时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