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你母亲？……冯·泰波尔告诉过我。”
他们行驶了十五分钟，驾驶员才确信后面没有人跟踪。
“上苍啊！”爱新紧紧握住小手提包。“诺勒在伦敦有个朋友叫埃利斯。他常提起他。我非找到我儿子不可！”
“他什么时候回来？”
“只能挺过今夜才能见而。如果今晚找到她就见面。”
“他叫埃利斯。威廉·埃利斯。”
“我很明白。”
“找到她了。”他简单地说，走到长沙发前。
警察还在协和旅馆的门厅里。另外，还有几名记者。他们从警方发布的暧昧不明的抢劫报告中悟出其中必有奥秘。这是日内瓦。那些好奇的房客也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转来转去；有些人忧心忡忡；有些人则只是为了寻求刺激。
“几小时之内，他们找不到我。再说，我也会寻找他们的。”
“你在哪儿？我必须见你。”
“怎么？”
“好！就等五分钟吧。”凯瑟勒笑了。不管这个外行玩什么把戏，都一钱不值。他要对服务员说的肯定是：一旦他母亲给他，这个没有登记住宿的客人，来电话，请她留个口信，或者给他留下她的电话号码。仅此而已。也许约安的判断是对的：赫克洛夫特此时已经智尽技穷了，这个美国人根本就不是太阳儿女的料。
服务员走过来，“教授吗？”
“我等不了。他们把他杀了。上帝！他们把他杀害得那么惨！他们想抓到爱新，但他们找不到她。”
“是的，你在那儿，诺勒？我必须见你，但你不能来这儿。”
“我们会见面的。仔细听着。在电话机旁守五分钟。我可能还要给你打电话。五分钟过后我还不来电话，你就出来，往山下走。照直走就行。走到尽头向左拐，再往前走。我在街上和你见面。”
“嗳。我就是凯瑟勒教授，”埃瑞克答道。“什么事？”他尽量把声音压低，免得招惹人注意。人们都在看他呢。
“那服务员叫什么名字？”
“我看事情不妙，”他说。“他们在等你的电话。”
“一样。”凯瑟勒根本没有看炭，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赫克洛夫特意志坚定得近乎于危险。“我实在认为我们应该等一等。”
“我愿意再和你商量一下”。
“是个口信，先生。”服务员说。“打电话的人说没有时间留条子了。是Ｈ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让你立即动身，先生。”
“别担心，”汉斯说。“药剂都已分瓶装好，不会搞错的。”
“我来打电话。可能这是我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太太。我可不想牵扯到杀人案件里边去。我们达成的协议里可没这么一条。”
凯瑟勒放下听筒，他心里明白，除了遵命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其它一切行为都会引起诺勒的怀疑。可是，赫克洛夫特打算达到什么目的呢？他想对服务员说什么？这也许无关紧要。他母亲一死，只要让他活动到明天就可以了。
“不过一两个小时。”
“Nachrichtendienst？”
“协和旅馆一片混乱，太太。”
“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计策简单而又巧妙：暴露埃端克·凯瑟勒。让他收到Ｈ先生的口信后，离开旅馆到日内瓦黑乎乎的大街上去。
“不行。十分钟后我往门厅给你打电话。我的表是八点四十五分。你的呢？”
再也用不着汉斯·凯瑟勒，这个太阳之子了，他成了累赘。
“不是他们，是他，而且说得太具体了。这座城市里的人可不这么随随便便就把消息告诉别人。只有听出对方的声音，或者对方用某种暗语表示他有权知道的时候，才能把具体情况说出去。”
门关上了。老大凯瑟勒那肥胖的身躯在椅子里蠕动了一下。
“对呀，是这样安排的。”
“我也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们呢。”赫克洛夫特说：“你们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是个英国人。”
现在的问题是利用一切有利于他的条件，每一种可能的办法，他残存的每一点力量，每一件他想得起来的凶杀事件。现在唯一能够帮助他的办法就是利用柏林的那次谋杀案件。他曾在柏林把凶手引向埃瑞克·凯瑟勒，愚蠢地把他们引到了库福斯坦大街。凯瑟勒和赫克洛夫特；赫克洛夫特和凯瑟勒。假如这些杀人犯要寻找赫克洛夫特，他们就会盯住凯瑟勒。如果凯瑟勒离开旅馆，他们肯定会跟踪他。
“现在我要求见面。”埃瑞克说。“有好多事情你需要知道。明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呀。”
凯瑟勒大吃一惊。这个美国人的情绪很镇定；这可没想到。“我怎么对你说呢？反正它是我们这次日内瓦行动的敌人。”
看到威廉·埃利斯的那幕惨景，他的头快要裂开了。这惨景使他联想到其他一幕幕的景象：理查德·赫克洛夫特被一辆故意失控的汽车撞死在墙上；飞机上下的马钱子碱毒药；法国村庄里的枪杀以及柏林的谋杀；还有一个跟踪过他母亲的人也……他决不能让他们靠近她！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要亲自把它结束掉。
“有个条件：在你和你儿子见面之前，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他回答说。“我不能拿了钱，再把事情办糟了。不过，要是他不在那儿，就不关我的事了。我也要拿钱。”
约安转向他的哥哥。“你呆在这儿，埃瑞克。赫克洛夫特马上会来电话，但是，要是他听不出你的声音，就不会说出他是谁。你要做出焦虑关切的样子。就说我在柏林和你联系过，让你早些到这儿。说我在巴黎给他打过电话，可他已经离开了。然后告诉他我们俩对今天下午这里发生的事都感到震惊。被害者曾经问起过他；我们都为他的安全担心。他绝不能在协和旅馆露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提了赫克洛夫特这个姓。”
“有一些。”
“好。”
这是狼穴行事的惯例，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不会到这儿来，”汉斯生气地反驳说，“我们的首席议员已经关照过了。”
“我和你一起去。”汉斯说。他的声音由于愤怒和痛苦变得有些沙哑。
“回见。”
“好主意，”学者表示同意。“那医生可以随时照顾他。”
到了明天中午，就没有多大必要留着他了。
“完全可能。”
“听我说完。你给他钱，记下他的名字后，去电梯旁边的电话机那儿。守在门口对面左边那个电话机旁。电话铃一响，就拿起听筒。那就是我。”
“你不能露面，”冯·泰波尔补充说，“我们可以对赫克洛夫特说，你被耽搁住了。”
“我在日内瓦。你到得早，我想该给你打个电话。”
埃瑞克躲开人群站在一旁，尽量不惹别人注意，他根本不愿到门厅里来，宁愿悄悄呆在楼上的房间里。
“知道了，真可怕。”凯瑟勒心说。话筒里的声音哪儿有什么恐慌，哪儿有手足无措的人的焦急？濒临绝境，抓着救生索不放的人根本不是这种声音，“他是你的朋友。人们说他找过你。”
“好的。”说着，驾驶员发动起汽年。
在美国人看来，不管是谁在柏林杀害了那个穿黑皮夹克的人，他一定知道诺勒·赫克洛夫特一直和埃端克·凯瑟勒在一起。
“一千？……哦，有这么多。”
“谁？”
护理汉斯的医生看得很明白，他的心脏出血；各个器官都受到严重损伤，好象被力大无比的爪子撕裂了一般。如果不把汉斯送进医院，他很容易死掉。但是，他们不能把他弟弟送医院。他会受到盘问。有人在协和旅馆被杀，而他这个伤员又去过协和旅馆。可疑点太多了。此外，汉斯的贡献全在约安手上的黑皮箱里。凡他们该知道的东西，鸩鸟全都学得会。
旅馆的门厅里。凯瑟勒站在收费电话机旁，手里按着一张纸条。那位惊谎失措的服务员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家伙接线的时候，手直发抖。凯瑟勒教授表示乐于知道赫克洛夫特给他的电话大意。这对赫克洛夫特先生本人有好处。而且，由于又有五百法郎进了腰包，对服务员也有好处。
“这好极了，教授先生。来，汉斯，”冯·泰波尔说。“我来帮你一把。”
“没必要，”象公牛般强壮的慕尼黑足球队员说道，脸上那是另一副表情。“把药箱拿给我就行了。”
“依我看，这全怪你自己。”冯·泰波尔说，“有个事儿你就想干，比谁都着急。干这种事儿，你总是这样，一点不动脑子。”
赫克洛夫特看了看手表，打电话的时间到了。他穿过大街向电话亭走去。
一阵沉默。“他是来找我母亲的。”
他希望埃瑞克会接电话。
凯瑟勒告诉了他。
“日内瓦的警察就在旅馆。如果你和服务员讲话，他可能会走露风声。他们就会找到你。”
“十分钟，埃瑞克。现在是八点四十六分。”赫克洛夫特把电话挂上了。
爱新倒吸一口冷气。“诺勒？是我儿子被杀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爱新不耐烦地问。
“也许真是这样。不过，我看不那么乐观。交换台说，他们给我接服务台，但和我通话的人并不是服务员。”
“他已经来了？”美国人打断他。
他们进入了湖区。驾驶员仔细留心着大街上罕见的电话间。总算找到一个。他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在路旁，开门向电话亭奔去。爱新看着他打电话。
“对。他出去把明天的安排最后定下来。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
驾驶员钻进汽车，坐在方向盘后面。一阵气喘吁吁之后，他定了定神。
是赫克洛夫特。
冯·泰波尔打开门，回头看看埃瑞克，然后陪着受伤的汉斯走到了门厅。
“你真是疯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过你。这座城市有它自己的行为准则。在日内瓦，电话就是信使。本来他应该再给一个电话号码，这样你可以亲自和你儿子通话。我提出了这个建议，对方说没时间了。”
“不是你，太太，而是我。我认为用不着和日内瓦的警察打得火热。我时不时地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我们相处得不太好。”
“你镇静点。你简直不明白你在干什么。”
“我看你还是别去。”他哥哥在一劳的手扶椅里插话说。
冯·泰波尔挂上电话，得意地笑了。
“那么，就这样办行吗？”
赫克洛夫特毕竟是大有潜力成为太阳之子的人啊。
“什么？诺勒，我必须见你！”
他看了看表；赫克洛夫特打完电话已过了四分钟。再过一分钟这个美国人还不来电话，他就要找到服务员……
“可是，怎么——”
“你要对服务员说什么呢？”
“他们找不到她，”赫克洛夫特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会找到我的，我才是他们想抓的人。我还要抓他们呢。我要设圈套抓住他们，埃瑞克。”
“接头地点。还让尽快去。往北十公里，在通往沃森纳兹的路上。这条路在湖西侧。他说你儿子在那儿等你。”
“对。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每个瓶里都配好了药剂？”
“Nach……Nach－rish……我念不上来。”
片刻后，他返回来慢慢坐到方向路后面，动作比刚才慢得多。他坐在那儿，皱着眉头。
如果没人跟踪他，这一因果关系的不一致就难以解释了。赫克洛夫特或许因此而重新估量他的诱饵。万一盘问起来，日内瓦计划就可能泡汤。
“称呼凯瑟勒先生可以吗？哦，喊埃瑞克·凯瑟勒教授。”
“不过，只要有个好奇的警察走进来，就会引起麻烦。”冯·泰波尔说着，看了埃瑞克一眼。“汉斯必须离开，戴上眼镜和帽子。议员就等在门厅里。”金发男子把目光转向受伤的弟弟身上。“如果你能走，还有机会干掉这个女赫克洛夫特。这样你会感觉好些。”
“那我们就走吧。”
“我们先见一见这位女赫克洛夫特，”冯·泰波尔说着，把一件大衣披在汉斯肩上。“然后再决定今晚汉斯在哪儿过夜。也许在议员家里。”
“什么？”
“这我知道。听我说，你有钱吗？”
“别去那儿找，太太。既然你儿子和英国人有瓜葛，你就不要去。那儿到处都是警察，况且他们还在通缉你。”
电话铃响了，铃声未落，埃瑞克就从钩子上拿起听筒。“诺勒吗？”
“我可以说，有人看见一个长得象他的人从运货出口离开了旅馆。”学者补充说。“当时那个人吓坏了；他会相信的。这样他会更加惊慌失措。”
“冯·泰波尔在伦敦对就搞清楚这个了吗？”
“一千瑞士法郎。”
“对，那女人嘛，血清就能使她心跳过速……”
赫克洛夫特留下的口信出乎埃瑞克的预料。诺勒并不让他母亲露面，只让她留下电话号码，由他来和她联系：当然，服务员发誓不把电话号透露给任何人，但是，另一方面，先前许下的诺言总要首先考虑进去。一旦那位女士来了电话，就把她的号码写到一张纸上，放到凯瑟勒先生的信箱里。
“我用不着他。”汉斯争辩着，呼吸从咬紧的牙缝中喷出来，步态摇摇晃晃地很吃力。“我完全可以结我自己缝好，他那两下子不怎么样。回头见。埃瑞克。”
“噢。冯·泰波尔今天上午从柏林给我打过电话。他在巴黎找过你。他建议——”
这个人根本没有惊慌失措，他很有理智，而且意志坚强……埃瑞克·凯瑟勒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若不是因为遗传的安排，若不是因为那个刚愎自用的女人——听电话的这家伙也许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一个太阳之子。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没时间了。你多长时间能办完？”
“他不死嘛！那个干柴棒不死，有什么办法？”汉斯叫嚷着。“他的力气有五头狮子那么大。瞧瞧我的肚子，”他撕开胸前的衬衫，露出了一条用黑线交叉缝合的曲线形伤口。“瞧，这是他用手撕的。用手啊！”
“我买通了一个人。他进去记下了号码。”
“好吧。”埃瑞克说。”到了精益旅馆，我就解释说，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和银行的董事们取得了联系，把会议时间订在明天上午。事情结束得越快，我们到苏黎世就越早。然后制定必要的安全措施。”
凯瑟勒屏住呼吸。事情来得措手不及而又再清楚不过。赫克洛夫特用他作为诱饵。
“不行！”医生咆哮着，一拳砸在咖啡桌上。“对赫克洛夫特，你怎么说都行，可今晚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都是为了这个臭婆娘！”
电话铃响了。凯瑟勒拿起听筒。
“到楼下的服务台去，悄悄把钱给他，记下他的名字。告诉他这是为我付的，我几分钟后给他打电话。”
“会照付给你的，走吧。’
“服务台的人经常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样子，但是他们从不发号施令。和我说话的那个家伏却在发号施令。而且，他不是日内瓦人。我说不清他带着那儿的口音。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得听我的，太太。”
“找个电话。”
“不知道。不会太长。”
埃瑞克当然明白这一点。
诺勒在格兰兹大街尽头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他并不以自己要做的事为荣，可是，他内心的盛怒已使任何道德感都变得麻木了。
这时，门厅里一个服务员喊着他的名字走了过来。喊什么！实见鬼！还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儿呢。
“当然。”冯·泰波尔提起医生的皮箱。“我被你这玩艺儿迷住了。告诉我，你打算注射什么药。记住，我们要的是死亡，而不是杀人。”
“这有什么两样？我让别人等我打个电话嘛。他们怎么说？”
“埃瑞克吗？”
“你为什么起疑心呢？我看一切都很合符逻辑。”爱新说。
“有谁会盯我们的梢呢？”爱新问道。“没人发现我，你也没提我或者诺勒的名字。”
“太太，‘我们’？”
汉斯躺在沙发里，把一个冰袋贴在右颊上。他的脸部青肿，上面的伤口还没被首席议员的私人医生缝合上。
“可打电话的不是你，而是我。”
“是的，我的朋友。”凯瑟勒把手伸进口袋。
“好极了。和他见面后带他到精益旅馆去。用——”金发男子想了一下，“用弗莱斯卡这个名字登记，即使他还有怀疑，这个名字也会让他放下心来。他从来没对你提过这个名字，这样他就知道我们已经见过面而且谈过了。”
她提出再给他五百美元。
埃瑞克·凯瑟勒将目光从他弟弟的伤口上移开。”你没被发现就逃脱了，算你幸运。现在我们得把你从旅馆转移出去。警察对每个人都要仔细盘问。”
“他就说了这些，先生。是我接的电话。Ｈ先生打来的。你现在就动身。他让我转告你的就这些。”
“我能走。”汉斯说着，脸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十分钟？”
“你怎么知道的电话号码？”
红胡子驾驶员急匆匆地沿格兰兹大街走向停在街上的汽车。爱新在车里见他走近，顿时警觉起来。为什么驾驶员没有把她儿子带来？为什么他这样匆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