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出口通向一条小胡同,“走这边,”凯瑟勒说,“我的汽车就在街上。”
“什么?”
“为什么?”
“天哪!”诺勒叫道,“我都干了些什么。”
“那我们还得再讲它十遍,”约安·冯·泰波尔喊道,“三十遍,四十遍!他到底是谁?从哪儿来?蒙特罗那两个人是谁?他们是串通一气的。这三个人到底从那儿来?”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我们幸运,没有人会把你的名字报告给警察,事情就好办些。一旦有人报告了,比如说,招待员或者任何一个认识你的人,你可以说,出事的时候你在回家的路上。”
“这不过是个开端,”金发男人拿过一支铅笔和一些纸。“现在,我们要一字一句记下他们的话,凡是你能回忆起来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凯瑟勒听后瘫软在椅子里。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说:“看来,你从未停止过让我吃惊。”
“至于其它的事,以后见面再告诉你。那边拐角停着出租车。”
“那个……穿皮茄克的……他就是跟踪我的人。”赫克洛夫特小声说。
“不管凶手是谁,”凯瑟勒接了他的话茬,“他已经知道了我也是日内瓦行动的成员。所以,你已经得到回答,我没有任何别的选择,只有跟你一起干了。”
凯瑟勒摇摇头,“我是个规矩人,想不出这主意。”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了。
“有人打枪?他中弹了。”
“我到机场去等。我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呆在旅馆。”凯瑟勒停下车。赫克洛夫特扶着车门说:“谢谢你,埃瑞克,很抱歉,打扰你了。”
“你当然是鸩鸟!”
“我在慕尼黑的弟弟汉斯也必须参加进来。”
“正相反,”丹尼森镇静地说。“我会成全这一切。还有比谍报五处更好的同盟军吗?肯定地说,英国谍报部有我们的人,而且,没有比我们的培顿·琼斯更高的了。”
“约安!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凯瑟勒喊了出来。
“有办法!你听不出来吗?答案就在那个人在小胡同里对赫克洛夫特说的话里。我敢肯定,以前我也听到过同样的话。对,就在他的话里。”
“连你也不会料到吧,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分到一股可与日内瓦文书媲美的红利。我们在报上登出鸩鸟保存有私人记录。人们找不到这些记录就会猜想一定有人偷了它们。偷记录的人就是我们自己。所以,即使鸩鸟死了,他仍在为我们服务。”
赫克洛夫特抓起文件塞进文件包里。他只觉得自己被推进一伙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圈子里。他盲目地随着他们,全然不知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只知道他被带着离开那个穿黑茄克的人。这也就够了。
“别瞎说,我送你去。”
“几分钟前你那么肯定。你提高嗓门说我正是鸩鸟。”
“谍报小组的存在就是我们大业的绊脚石,它要破坏日内瓦密约的执行,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绕第四帝国的诞生的。”
“我们不是已经把他们的对话详尽研究过了吗?”
“快别这么说,朋友,别忘了给我来电话。”
“你听仔细,”丹尼森胸有成竹地微笑着,“鸩鸟将被逮捕,被捕时手中拿着武器,枪的奇怪的口径会使人发现,它同以前多次暗杀的子弹口径一样。那个他追随了六年的人将亲手将他处死。这个人为了保存自己,不愿领受这份功劳,也不愿意自己的名字被公布于世。他会引来他选择的某个国家的谍报人员逮捕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卫报驻欧洲特派记者约安·丹尼森。”
“不可能从他取得突破,他被毒化得太深了。”
“自然啰,象您这样有地位的人是不能卷进这种事里的。”
“柏林的狼穴。”凯瑟勒说,“杀死他仅用了半秒钟。他们在那家酒店我们谈话的房间外干完后,把他带到离我们的桌子只有尺把远的地方,利用骚乱的人群来掩盖他们的凶杀。”
赫克洛夫特睁大眼睛望着凯瑟勒,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凯瑟勒半信半疑地招摇头:“你的想法太离奇了。这恐怕是雕的主要天赋吧。”
“不错,卢迪。谢谢你。”凯瑟勒答道。
“你太好了。这儿有出口吗?”
“必须看到另一个不利因素,”凯思勒喊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也不管今晚在蒙特罗的那两个人是谁,都不是我们最关心的!面对现实吧,约安!英国方面知道了你就是鸩鸟!别再打岔了,他们知道你就是鸩鸟?”
“那人在小胡同里对赫克洛夫特说,‘我们会把这笔钱用在正当的地方。’假使他们披露了这笔巨款的来路,就到不了他们手里了。”
“当然不是!他是受雇的刽子手,什么都不是,只知道享受那要什么有什么的不寻常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他挣钱极多的原因所在。他自己也明白,有朝一日他得为这种生活方式付出代价,可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职业。”
“理论上是这样的。这不过是理论。我同样说过,这不过是学术见解而已。”
“秘密警察?”
“我必须学会听你的。那好吧,我们下次在哪儿见面?”
“它是什么意思?”
一个金发男子笔直地坐在凯瑟勒办公室写字台的后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说话也急切地提高了嗓门。
“我不能再讲下去了,没有更多的情况要告诉你。’
“他将会怎么样?”
金发男子挺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他塑像般的脸由于精神高度集中而抽动了,冷冰冰的双眼直视看纸上的话,‘过了这许多年,再不允许有……’对。他指的是巴巴罗沙行动?巴巴罗沙的焦土!哦,是‘谍报小组’的人。是他们的人!”
“纽约的那个人呢?他叫麦尔斯吧?”
“他称之为胜利。普鲁士人称之为灾难。一次用鲜血写成的圣战胜利。整个军团都措手不及,大批大批地被屠杀……‘我们占领了这块土地,’指挥这次行动的将领说。‘我们占领的是巴巴罗沙分文不值的焦土。’自这次行动之后,产生了命名为谍报小组的这个组织。”
“什么条件?”
这是一辆老式莫斯迪斯汽车。他们坐进去之后,凯瑟勒马上发动车,没容它空转,立即挂了挡向西驶去。
“是我发明创造了你十年前讲的最有力的武器。”
“我也猜到了,”凯瑟勒说,“他总算找到回头路了。”
“对,他是最适当的人了。”丹尼森叹道,“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三十年后,第一步的公开行动已经做出,两周之内,人们就会从他们各自藏匿的地方出来,好象他们同我们一道等待了三十年。但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公开活动。怎么不公开活动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为什么不公开出来活动呢?”
“鹰?……‘你永远阻挡不住鹰的行动,这一次当然也挡不住。’他是不是指的德国空军?还是指的国防军?”
“我的妈呀,”凯瑟勒低声问道:“你怎么完成这个计划呢?”
“很简单,这笔钱数目太大了。如果单单为了钱,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们作为一股势力的代表找到我们,或者找到银行的董事们,就这笔巨款来和我们谈判。差不多八亿美元啊,在他们看来,他们应该得到三分之二。如果他们明白了真相就会死心了,可另外有些事不明白。不,埃瑞克,他们决不仅仅为的钱。我们必须找到真正助原因。”
丹尼森坐正了身子说:“让我们审查一下暗杀凶手好吗?十年前你同意鸩鸟是我最好的发明,是你说的鸩鸟会被证明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还有,”金发男子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最近和英国谍报五处签订的同盟可能会起作用。其它谍报机构比五处更精明狡猾。总之,没有比五处更适合于我们的了。”丹尼森拍了下椅子扶手。“现在我们来谈谈这个身分不明的对手吧。他的特征就在他说的那番话里。我听到过这句话!我知道。”
“别恭维我了,你怎么能这样想,如果我遭到不幸,还有名单上的人,我们的人到处都有。他们中自然会出现出类拔萃的人。第四帝国无论如何会有一位领袖。话又说回来,我不会发生意外。鸩鸟是我的挡箭牌,护身符。如果他被俘了,不仅可以解除英方对我的怀疑,我还会因此大受尊敬呢。”
诺勒回想起曼弗拉第的话,在这方面没有限制。唯一的条件是每个家族只能得一份报酬,就说:“如果他愿意参加的话,没有妨碍。”
“你净说些什么?”凯瑟勒问。“巴巴罗沙行动是希特勒第一次北征的辉煌胜利。”
“我明白你的好意,谢谢。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已经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了。你应该马上回家。”
“一个谍报机构。他们是精心挑选出的,排外的德国贵族,贵族的僵尸。后来,有人认为那就是格伦行动,(那次行动的)目的是在俄国与西方之间插下互不信任的种子。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格伦行动,只不过是建立这个组织本身而已。这个组织宣誓效忠希特勒,蔑视保护队,‘废物保护队’是他们常用的词。这个组织仇恨军官团,把他们统统称为‘屠夫和小丑”。它的宗旨高于战争,高于党。一切只为了德意志。为了他们自己的德意志。”
“很对不起,”赫克洛夫特说。“我本想让你考虑后再做出选择的。”
“凯瑟勒!跟我来!”
“有。我的暗道就在这儿。”
教授瞪着惊呆的双目,望着眼前的金发男子,眼神里带着某种敬畏。“他也是自己人吗?是太阳的儿女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结果了他。”凯瑟勒坚定地说。“如果你没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情报,那么,是什么使你认为我们可以从赫克洛夫特嘴里得到任何消息呢?你应该从那个人入手取得突破才是。”
丹尼森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打断他,要求重复其中的某些词句,飞快地记录。
“我得说你们哥儿俩都是不坏的医生。”
“对!现在山穷水尽了。”
教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好吧,从头来。”他又开始重复讲了几遍的话。
“你现在干什么呢?我担心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飞机了。”
“再说一遍,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
“快点。”凯瑟勒提醒道。
“快!你的公文包!文件!”
“别逼我了。我们一定能够处置那些不露面的干涉者。不好办的是他们还在藏匿。倘若你被捕了,我们就都完了。”
凯瑟勒推着他穿过人群。走在他们前面的酒店老板正分开人群为他们开出一条路来。他们来到楼梯下面左手的一扇门前。门上着锁。
“不知道。”学者说,“也没有办法知道。”
“我不是。”
“他可以这样做,”丹尼森同意地说,“可他绝不会这样做。埃瑞克,几年前我们俩发过誓,在我们两人之间任何事都不保密。除了一件事以外,我一直都遵守着这个誓言。我不想为此事向你道歉,正如他们说的,这是官阶所决定的,我认为是必要的。”
老板从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三个人很快进去了。然后,老板呼地—声关上门,对凯瑟勒说:“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先生们!真是太可怕了。”
“你一定发昏了!你就是鸩鸟!”
“朋友,这时候你不能在这儿让人看见。”
“天哪,这到底是谁……”诺勒几乎说不下去了。恐惧感使他觉得恶心、想吐。
“对,你常利用那个学院高高的顶楼做隐蔽所,这就是原因所在。你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分析的结论是除非我们利用他们,否则几百万瑞士人是不会为我们服务的。到处是法律条款的束缚!因而我们必须用计取胜。这并不象在德国国会或者议会里买上几个席位,或者象美国人在大选时买选票那样容易。而且,这事对于我们并非象对其他人那样容易。这是你十年前的论点,如今也绝对正确。我们可以对大国政府中最有影响的人物提出特殊要求。他们雇用了鸩鸟去暗杀他们的对手。从华盛顿到巴黎以至开罗;从雅典到贝鲁特以至马德里;从伦敦、华沙甚至莫斯科市,鸩鸟都是不可抵抗的。他是我们的核武器。”
“这复杂的情况会把咱们领到迷魂阵里去的。看在上帝的份上,约安,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丹尼森已经写满了十几页纸,还在翻弄着它们。他划出一些句子,圈上一些用词。“你也许说得够多的了,”他说。“在这儿……这部分里,他用了屠夫和小丑这样的词。然后,又说了‘你们决挡不住的。’……仅仅几秒钟之后,赫克洛夫特就告诉他那笔钱可能要被长期冻结,还有些条件……‘冻结了的这笔钱要埋藏到地下,’他重复着‘埋藏到地下’,他说这是个漏洞。可是他又加了一句,再不允许有‘焦土’。‘焦土’。‘再不允许有……焦土’。”
凯瑟勒又接着讲下去。
“不可能。”丹尼森低头看着摆在他面前的几页纸,手指轻轻敲打着记录的某个部分。“在这儿。‘你们的狼穴’你们的狼穴……是指我们的狼穴,不是他们的。”
“可他……”
“如果失败了,他会供出我们的。”
丹尼森没理会他的打断。“冯·施陶芥贝格,奥尔布里希特,冯·法尔肯豪森和赫普纳·隆美尔管他们叫做‘真正的德国之鹰’。他们都是起义者,是领袖的得力暗杀手。他们都被枪决了。隆美尔命令别人打死他自己。这些人就是他指的鹰。他们的狼穴,不是咱们的狼穴。”
他们急忙出了小胡同来到库福尔斯坦大街,向左拐上了人行道。右边,酒店门口仍然聚集看喧闹的人群。再远—点,可以看到一个警察正沿街跑过来。
“修积着你并没杀害他,如果你是这个意思。”
“和纽约的鲍德温一样?”
“什么?”
“怎么发明的?”
“纠正一下。他们怀疑我是鸩鸟,但并不知道我是鸩鸟。正象赫克洛夫特所说的,如果他们现在还没有证实的话,那他们很快就会得到,证明他们的结论是错的。相反,这个情况对我倒是很有利。”
“那个人不是你杀的。”
“不行?重来!再讲讲关于鹰的那些话。”金发男子粗暴地制止他说。“重复赫克洛夫特原话。”
“他治病,我不过耍耍嘴皮子而已。哟,我本来应该请你到我家去,可是就目前情况来说,还是不去为好。”
“是有人开枪,可子弹并没射中他。”
“请不要说了,诺勒,抓住我的手臂。”
“我们不能让人看见在一块儿。这样做是找麻烦。”
“看来你显然没注意他的脖子,他是被勒死的。”
“我只是半个鸩鸟。的确,我是那比较有权力的一半,可毕竟只是一半而已。多年来,我已训练了另一个人。他在这方面是我的替身。他暗杀的熟练技术是我教的,他把浑身的解数都用上了,堪称是世上最杰出的暗杀手。当然,比起真正的鹄鸟他还稍逊一筹,”
“卢迪!卢迪!”
“他一定愿意。我们关系很好,他是个不错的医生,你会喜欢他的。”
“到哪儿去?”
“并不完全这样。我在巴黎有个熟人负责检查在蒙特罗找到的尸体的身分证明。”
“你疯了!”凯瑟勒尖叫着,“你会把一切都毁了。”
“你什么事瞒着我?”凯瑟勒问。
“很好。按赫克洛夫特的话说,那人第一句话就点明了法国的枪杀。他说,那时赫克洛夫特毫不犹豫就开枪了……”
“倘若在三个礼拜前,我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在下个出租汽车站下车,到我住的旅馆拿衣箱。”
“上帝啊,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呀?”教授正在冒汗,脸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坐下,埃瑞克。”“不!”“坐下!”凯瑟勒坐下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不用你忍受什么,听着,”丹尼森向前探着身子。“我们在这几分钟里交换一下身分,我现在是教授。”
“我还没说完呢,”丹尼森答道,“不久伦敦将要发生一件大事,各国首脑的聚会是个极好的机会。那时鸩鸟会被逮捕。”
“为什么?”凯瑟勒在房间的另一头问道。“我已经讲了近十遍,背都背会了。”
“快!”埃瑞克叫道。
诺勒此时的仓惶不亚于情况的混乱。四处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整个酒馆充满了恐怖。那个浸透了血的男人从桌子上滑落下来,此时正爬在地板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凯瑟勒问,“我们是狼穴的人。狼穴的人是太阳的儿女?”
“所以你就往他脖子上勒一条线,然后,把他往那个美国人面前一扔。你是疯子!”
“我从巴黎给你打电话。一天以后我就要见到冯·泰波尔。而后,我们三个就去日内瓦。时间不多了。”
“我没疯,”丹尼森说,“不断地出现类似的凶杀会使赫克洛夫特确信狼穴的人无处不有。很久的手段是刺激、威胁和保护……让我们言归正传吧。根据赫克洛夫特的话,那个死鬼并不怕死,他说什么来着?‘我早已有所准备。我们全体都做了这样的准备。我们要阻止住你,阻止住日内瓦行动。杀了我会有另一个人来接替我,杀了他还会有人接替他。’这是疯话,可他并不是疯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敖德萨的特务,也不是复仇团的革命者,而是他们之外的人。赫克洛夫特说得对,他是另外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