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校的朋友。听说博门特夫人准备今天动身到中校那儿去,烦请她给中校带个信儿。”
一切都模模糊糊。只有扭打在一起的胳膊和大腿在黑暗中现出的轮廓映入他那双灌满汗水的眼睛。接着,他被人压在了下边,感到胸部象压着一块磨盘,铁棒似的一只胳臂横压在他喉头上,使他不可能发出声音。
听到他们吵完了,诺勒手拿柯立清·博门特的电话号码走到电话机前。他给她打电话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再劝劝她,如果她在家的话。
诺勒沿街向北朝交通信号灯走去。信号灯都灭了。在穿过交叉路口时,他加快了脚步,接着奔跑起来。他试图为自己定个速度,因为从这里到公路有五英里半的路程,不一会儿,他就跑得汗流浃背了。胃也开始绞痛起来。
小汽车刚好停在博门特住府的前面,有两个人从车里跳下来,朝门口跑去。诺勒听到大门铰链发出的轧轧声。再趴在这儿已经毫无意义了,该跑了。这时,他又听到百米外轻扣门环的声音。
“追赶我的人是谁?什么人把我打昏抛到荒郊野外的?”
身后的脚步声仍在继续。他听出来了那不是他自己的脚步声。这与自己的脚步声频率不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小。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再也跑不快了。他扭过头往后一看,只见胡同口的路灯映出了一个男人的影子。一个矮胖家伙在闷着头奔跑,距离在一步步缩短,只剩下几米了。
柯立清去哪儿了?她在搞什么名堂?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但司机对这些毫无兴趣。
“是这样。我想劝您多加小心。趁一位皇家海军中校不在家去占他妻子的便宜,这事儿既不雅观又不安全。”
对方又停了片刻。“关于这些我们一点儿都不清楚;我们只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博门特的家,而且看得出你是匆忙离开的:你的车发动不起来了。”
诺勒放下了电话,因为他不知道是谁接的电话。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帮助,而且是职业性的帮助。寻求这种帮助对日内瓦密约来说可能是危险的,但在目前是必要的,他会加倍小心尽量做到万无一失,以便得到他能得到的一切。
他在不久前见到过这幅面孔,大概就在几周改几天前,在什么地方说不清了。但他敢肯定见过此人。他走到写字台前仔细地端详着照片。
“没错儿,我见到他了!听我说,我从他的书房拿了一张照片,就是他本人的照片。而且照片背面有用德文写的字。”
“等一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派人跟踪我!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这是一座典型的英国村庄。路边停车场上停放着大量的运货卡车,破坏了广场上都择式建筑物的协调美。
诺勒浑身散发着廉价威士忌的酒味。再看衣服都被浸透了,衬衣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股股臭气扑鼻而来。衣服是这样,那么钱包呢?他东倒西歪地站起来去摸口袋,当他的两只手触到湿漉漉的衣服时感到针扎似地痛。钱包还在,钱分文未少,手表也没丢。一切财物都在,他并没遇到抢劫,只是被人打昏了,从博门特家居住的地区撵了出来,他们真是太猖狂了!
跑着跑着,他看到了灯光,接着听到了隆隆的马达声。两束耀眼的灯光穿透夜幕从前方上坡路上射过来,离他越来越近。汽车以惊人的速度行驶着。
线被割断了,是被擦根割断的,准确得象个外科医生。任何简单的拼接都不能使车起动了,只得等着来车拖了。
诺勒突然惊醒了,一时闹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他记起来了。柯立清·博门特把他领进了卧室,嘴里说着那一席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诺勒曾竭力劝说她讲讲她弟弟约安还说了些什么。她却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激动得发狂,极度渴望性欲的满足。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是个阴谋。我是个傻瓜,上了他们的当。”
“恐怕我们没兴趣去,也没有去。”军方谍报部第五处那个人稍停了一会儿。“如果你认为是我们的话,证明你没看清楚车里的人,对不对?”
又传来一阵噪音。一种金属相碰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声音不是从房间里发出的。他跑到起居室一个窗前,隔着玻璃向外窥望。
“您这一夜很不好过呀。”那人说。
他呆住了,两眼被摆在写字台上、镶在一个银边镜框里的照片紧紧勾住了。这是一张身着海军军装的男人照片。
司机闻到了他带进来的恶臭气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站起身,迅速穿好衣服。嗯?茄克服哪儿去了?他往四下看了看,恍惚记得柯立清忙手忙脚帮他脱下来后,顺手丢在门旁边了。没错儿,还在那儿。当他走过去拿茄克服时,顺便往写字台上方的大镜子里瞥了两眼。
“啊,你好。我们刚才还谈到你会不会来电话呢。”
“我找博门特夫人。”
“这是博门特的住处。”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您是哪位?”
诺勒爬到篱芭的缺口处,探出半个身子朝左右看了看,两眼盯着他后面那个街区。
只剩下贺尔汀·冯·泰波尔了。她现改名贺尔汀·丹尼森,最近移居到巴黎,地址不详。好在有个工作地址:加利马尔出版社。
借着灯光,诺勒见到右边有一条通道。齐腰高的宅院篱笆间有一个豁口,可以通到另一条小路上。他猛地窜了过去,迅速趴在一簇树丛下,唯恐被人发现。
“我是诺勒。”
诺勒想方设法缓和这种局面。他说自己是个本分的美国人,在朴茨茅斯受了一帮非常精明的英国水手的骗才落到这种尴尬的地步……
“你说对了,”培顿·琼斯答道。“他娶了冯·泰波尔的长女。您说两周前在飞机上见过他,这绝不可能。前三个月他一直在地中海。”
“您说什么?”
他揪开被单,下了床,稳定了一下无力的双腿,仍感到疲惫不堪,晕头转向。他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那边的小起居室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投射到墙上和地板上。
他迅速穿过甬路,开了大门。铰链发出的轧轧的响声使他很恼火。他拉开出租汽车的车门,一下子坐上了驾驶座,扭了一下点火开关的钥匙,没动静。他又扭了一下,又是几下,还是没动静。
巴黎,他必须去巴黎,必须避开军方谍报部第五处到巴黎去。
借着黯淡的路灯光亮,他刹时间看清了坐在司机旁边座位上的那个人。在汽车一闪而过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那人的脸离他不过二十米。
“我不知道,我不懂德语。不过,这事的确很不—般!难道您不这样认为吗?”诺勒嘎然而止。他没打算讲这么多,—气之下竟失去了控制。“他妈的!”他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博门特家对面几所房子里都亮起了灯光。发动机的咆哮声和急刹车时轮胎的尖啸声,就象突然而至的、讨厌的入侵者,一下子打破了波特锡岛大街的宁静。一张张脸先后出现在各家各户的窗户上,关切地注视着外面。
“这么说我打电话是你们意料之中的事!事情发生时你们在场,你们在坐山观虎斗,对不对?”
“您说过您把它拿来了。”
他沿着黑暗的林荫大道一直朝前跑,跑过一条又一条街,转过一个又一个弯。他盼望老天爷保佑他能一下子认出通往公路的路口。他越跑气越短,后来,竟呼哧呼哧地喘息起来。他开始诅咒起香烟来。心脏的剧烈跳动使他难以忍受,自己在柏油路上奔跑时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使他害怕。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惊惶失措的人在三更半夜里奔跑,而这个惊惶失措的人正是他自己。
“但愿我们能知道。我们的人在近五点时赶到了那里。”
他不能把自己同军方谍报部第五处拴在一起,不能!
干这件事的人知道,深更半夜,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美国人离开了出租汽车就寸步难行了。现在刚刚凌晨三点多一点儿,就是这个边远郊区有出租汽车,这个时候能否租用也是个问题。那个把车搞瘫痪的人想把他先拴在这里,接着就会有人来追赶他。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必须趁早跑开,跑得愈远、愈快、愈好……必须跑到公路上去,以便搭一辆北行的车,逃离此地。
说什么也不能加强这种联系。相反,他必须尽可能地远离英国情报机关,没有任何联合行动而言。军方谍报部第五处跟踪了他,先供给他一些情况然后把他一个人甩在一边。他们已经食言了。
不容耽搁,必须赶快离开博门特的家。他从窗口返回身跑到床边,努力使自己的眼睛适应微弱的灯光,想找到电灯开关或一盏灯。他想起他们如癫如狂地胡闹时,柯立清顺手把灯放在了床底下。他跪在地板上摸索着,最后终于找到了。灯泡罩着一个亚麻灯罩。他啪地一声开了灯,房间里顿时亮了。灯光扫过地面又反上来,洒满了房间,也留下了一块块拉长了的阴影。这对诺勒找到衣服并无妨碍,他从扶手椅上拿了衣服,又捡起了扔在床边的短裤和短袜。
诺勒双腿疼起来了,但他顾不得这些,还是以最后冲刺的速度向前跑去。又拐了一个弯儿,这下他可惊慌到极点了。
诺勒走进了上早班的卡车司机的行列,这里的热烈气氛和热咖啡的阵阵香气使他心里更踏实了。地球仍在照常运转,卡车司机象往常一样送货,然后在这儿喝咖啡,歇歇脚。
诺勒摸了摸脑袋,没有伤口,只起了个包。他知道这是用包着皮的铅头棍棒或烟斗打的。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确信自己还能走动,心中感到一丝慰藉。天快亮了。他的视力也有所恢复。
对!就是这对眉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贴在眼睛上方的这对与众不同的奇异的眼眉仿佛联成了一体;又象一块雪檐很不协调地缀在一块模模糊糊的织锦上。这是一对又粗又密、黑灰色相间的花椒盐般的花白眉毛。当他看到那双曾经注视过自己的圆睁的双眼时,他完全记起来了;他想到了飞往里约热内卢的飞机,想到了与之相关的其它事情,这张出现在当时飞往巴西的飞机上的面孔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想到了一桩暴力事件,但那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一闪而过的人的轮廓。
此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要再和柯立清·博门特有什么牵连,这一点十分重要。此人是个不可交往的人,一颗丧门星,一个诱发性欲的风骚女人。她和她弟弟一样,是对日内瓦计划的一个威胁。
他打开房门朝街对面看了看。那些仅几分钟前还亮着灯光、贴满好奇面孔的窗户又恢复了常态,灯光逝去了,面孔消失了,睡眠又回到了波特锡岛。
借着路灯洒下的亮光,他看到一个男人手拿电筒正站在他那辆出租汽车的发动机罩旁。
“今天凌晨三点钟你们开着一辆轿车去过博门特的住处。”
“请问先生的尊姓大名。”
起初,他感到很冷,冻得浑身发抖;接着,感到很潮湿,到处都那么潮湿。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扭曲变形的草和泥土,四周是一片潮湿冰冷的草地。他就地一滚,庆幸自己又看到了夜空,同时觉得左边的天空比右边亮一些。
那个闷头奔跑的人影一下子从黑暗中射出来,扑到他身上。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桌子上和抽屉里的文件,并没发现什么对他有用的东西。他看见两个银行存折,上面都记着四位数,没有一个超过三千镑;一封他前妻的律师写来的信,要求苏格兰的财产;各种航海日志和航行一览表。诺勒还想在那个房间多停留片刻,彻底查查关于那个长着奇特的眉毛的怪人的线索。但他不敢这样做。他已经做了不该做的情况调查.这样搜查这间屋子,已经是不合道理的了。他必须走了。
起居室有两面墙上各装一扇门,一扇开着,通到厨房;另一扇关着。诺勒打开这后一扇门,进了中校的书房。他打开灯,只见房间里挂满了军舰和军人照片,其中有一些是嘉奖状和勋章。博门特中校是位杰出的职业军官。痛苦的离婚和随之而来的可疑的婚姻也许使人感到他的私生活很乱。但皇家海军显然宽容了这些。因为有六周前颁发的嘉奖状为证:奖给在为期一周的巴利阿里群岛沿岸巡逻中的杰出的领导者。
车里坐着的是柯立清·博门特。她两眼注视着挡风玻璃,不住地点着头,好象在很快地讲着什么。
他觉得头疼;脸象被什么蛰过一样难受;双手也火辣辣地疼。他慢慢坐起身,向四周顾盼,发现自己在一片田野上,这块平展展向远处延伸的空地看起来象个牧场。他隐约看见远处一条形似栅栏的东西,那是一道用铁蒺藜在一棵棵木桩上拉起来的铁丝网。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又听到从外边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低沉的说话声。接着,手电光射到了窗户上和他身上。他下意识地遮挡住眼睛,等亮光消失后,他见那个男人朝停在斜对面街上的小汽车跑去。他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那辆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那辆车和那个手持电筒的陌生人身上了。现在,他努力盯住这辆车,前排座位上坐着个人,除了脸和肩的轮廓外,什么也分辨不清。
有某些人,他们会风闻我们在日内瓦做下的安排……他们也会想法来阻挠它……欺骗他……杀害他……
被人追赶的恐惧和慌乱使他的两条腿再也不听使唤了。他一下子扑倒在大街上,脸擦着了沥青路面,两只张开的手冰凉冰凉的,针扎似的疼痛。他转过头往后一看,本能地抬起两只脚抵挡攻击他的人。
铁丝网那边大地上出现了一条线,象一条山脊朝两侧目力可及的远方伸延。沿着这条山脊望去,诺勒看见了路灯,他穿过田野朝铁丝网、山脊和公路走去,盼望着能说服一位司机,让他搭个车。当他翻越铁丝网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又翻了一遍衣服口袋,发现那张照片不见了。
“喂?”
诺勒把镶银边的镜框翻过来,用手在上面抓了几下,后挡板松动了。他从槽里拉出挡板,取出了照片。他发现光滑的照片有些隐隐约约的字迹,于是就把照片翻了过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他把照片拿到光线好些的地方,一下子竟惊得屏住了呼吸。
没错儿,这儿是个牧场。
俩人狂热地表示着爱。这个放荡的女人兴奋地在床上扭动着,上下左右折腾着,她贪得无厌,难以得到满足。后来,诺勒感到精疲力竭,进入了深深的却又是不安的梦乡。
“我应该说我们做了件大好事。”
如果他失败了,狼穴的人会杀死他。那将是一个可怕的讽刺。他不愿意失败,那帮人怎么就不懂得这些呢?他渴望实现海因列希·克罗森的幻梦的心情可能比狼穴的残存者们还要迫切呢。
他仔细地在口袋里摸索英国军方谍报部第五处那位先生在贝尔格莱维亚旅馆留给他的名片,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哈罗德·培顿·琼斯和一个电话号码。墙壁上的挂钟告诉他现在差十分钟七点。诺勒不知道这个时间会不会有人接电话,不过,他还是把电话打到了伦敦。
他跑到车前,掀开发动机罩。现在,他担心的不是会不会发出噪音,而是更严重的问题。他纳闷,电瓶的电不会耗尽哪,即便用完了,点火开关也会发出微弱的咔嗒声。街灯的光线投在暴露的发动机上,向他表明,他可以找到他唯恐出现的汽车故障。
诺勒醒来了,不知是什么吵醒了他。只听到一阵虽不很响但是很尖厉、刺耳的噪音。他搞不清这是什么声音,也辨不出声音来自何处。突然,他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抬起头向四下望了望,屋里很黑,门关着,从门的上部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
诺勒退后一步,因为他身上一丝不挂。他意识到半夜三更在中校不在时,如果他被人看见赤条条地呆在博门特家里,这对谁也不会有好处,尽管他自己的名誉不是大事。
那辆逐渐接近的小汽车唰地驶了过去,他没被发现。接着,发动机的隆隆声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取代了。
狼穴的幸存者早已有言在先:
字是用德语写的:
诺勒认为英国人不会杀害他,只是企图阻止他。如果他们这种企图得以成功,其结果同杀害他并没有什么两样。狼穴的人毫不优柔寡断,彼得·鲍德温,恩斯特·曼弗拉第和杰克都死在他们手下了。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诺勒,我认为您应该到我们这儿来一趟。”
他拨了电话号码。
他放下发动机罩,尖厉的金属碰撞的噪音在大街上回荡。值得庆幸的是有人在这之前弄出过这种声音。
“您大概是对的。”诺勒收回了自己的看法。马上又觉得自己的态度转变得过于突然,使英国谍报部第五处这位特工人员产生了疑问。诺勒从对方的谈话里听出来了。
听声音,诺勒知道回话人是在旅馆见到的那个灰发特工人员。
和这张照片上的人一样,这些字他以前也见过。这几个德语词说明不了什么,关键是他以前见过这几个字!这可真令人困惑不解。他把照片包好装进裤子口袋。然后,打开一扇壁橱门,把镜框往架子上的一摞叠好的衣服里一塞,捡起茄克服,走回了起居室,
他跑到另一条街的尽头,来到另一个拐角,心里明白这不是通往公路的转弯处。先拐过来再说,他打定主意,必须先搞清楚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想到这儿立即向街里跑去。
他最后见到的景象是一只高高举起的大手,在黑暗中就象一只黑爪攥着什么东西。后来,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条寒风嗖嗖的巨大峡谷,他正向漆黑无底的深渊坠落。
那个人跑到汽车靠人行道那一侧,拉开门,上了车,坐在方向盘后面。发动机响起来了,车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又绕了个U型圈才径直急驶而去。
他知道应当尽快离开这所房子,但对照片上那个人的好奇心驱使他留下来。他必须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现在照片不在我手里。我……我确实没有了。”
诺勒没有认真考虑去还是不去,啪哒一下放下了电话,切断了与对方的联系,他事先没想过这样做,一旦这样做了,他也清楚地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找到盥洗室,尽力消除夜间那场搏斗留下的痕迹。然后,他找了一个靠近公用电话的位子坐下,要了一杯清咖啡,等着一位气冲冲的卡车司机和电话里那个比他火气更大的调度员结束争吵。
一辆运牛奶的卡车停下来,他爬进了驾驶室。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了柯立清·博门特,这个受本能驱使的、男人的附属物和追随者以及她的弟弟,傲慢的、精通多种语言的精明记者,杀人嫌疑犯。这两个人都远不够被日内瓦密约接受的条件。
NEUAUFBAU ODEK TOD。
培顿·琼斯没有直接回答他,“你那辆出租汽车在爱尔德维特的一个修理厂,中午就能修好了。修理厂的名字很好记,叫‘布茨’。取车时不用交款,没有账单也没有收据。”
他紧贴着篱笆,沿着人行道用双手双膝朝右边移动。爬到两个路灯间的阴影处,他站起身撒腿就跑。
“胡说八道!那位中校根本就没在海上,两个星期前,我亲眼在飞往里约热内卢的飞机上见到了他,他跟冯·泰波尔家有关系。”
“下一步您是不是应该把照片拿给我们看看?”
脚步声,奔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还不止是他—个人的!后面,均匀的吟吟的脚步声正在向地逼近。有人跟着他!这人默默地跟在后面,既不喊他的名字,也不让他停下。他怀疑是听觉在跟自己开玩笑。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敲开了小鼓,全身都随之震动了。难道是自己的脚步声在自己耳朵里的回音?他不敢转过身去,也不能那样做,只是越跑越快,路灯迅速地从他身边闪过。
“是没看清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这我做不到。照片已经没有了。”
“这里边有电话,也有盥洗室,”卡车司机指着一座老式房屋说,“您最好洗一洗。”
诺勒在汽车经过的第一个小镇就下了车。
“有什么反常的?”对方反问一句,“德语是博门特夫人的母语。她家多年来一直讲德语。照片上的字可能是写给博门特或从他那儿得到的海誓山盟之类的话。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