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亲爱的玛塔,是在罗马出生的。他为您、您的母亲以及他自己搞到了新的身份文件。他让您的母亲相信,她已经杀死了布鲁曼。这的确是一个谎言,但也是必要的,否则您的母亲不会善罢甘休随他去美国。
费丽丝蒂看着母亲,脸上掠过惊讶的表情。玛塔抬起手,长久地温柔地摩挲女儿的面颊。她的举动中充满了爱意和肯定,仿佛她对此渴望已久。她温柔的抚摸,让本不该存在于母女之间的隔阂一瞬间土崩瓦解。
费丽丝蒂走到母亲的身边,向教授伸出了手。“晚上好,我是费丽丝蒂·本尼迪克特。请您不要见怪,我妈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如果您是我妈妈的舅舅的话,那我就是您的外甥孙女了。”
无论是树墩、石块,
酒店的房间对于四个人来说有些过于狭小,西蒙尼神父于是建议大家一起到吉诺的饭馆去坐坐,他已经和老板打好了招呼。吉诺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间单间,他们马上就能尝到他独特的手艺。
沃尔夫冈·贝尔辛格补充了其他一些细节。大家这时才得知,直到战争结束前,阿尔布莱希特都像对待犯人一样将黛博拉控制在手里,为他“提供服务”。“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布鲁曼威胁她,如果她不从命的话,他就不会继续保护我,而我会被送进集中营。战后我一直在寻找黛博拉,可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前我们的父亲失踪时一样。是我们家的仆人奥德丽救下了我。我最后一次见到黛博拉的那天,盟军进行了大轰炸。布鲁曼在空袭前带着黛博拉离开了。空袭警报响起时,那两个看守我们的家伙自顾不暇,我趁机跑到了街上。正好奥德丽迎面跑来,拉着我进了附近的防空洞,而不是自己家的地下室。这救了我们的命。奥德丽随后带着我去了她家在斯特拉斯拉赫的农庄。那是一户正直敦厚的人家,我在他们家里过得很好。我想给你看样东西,亲爱的玛塔,是我父亲给我的,就在他离开我们的那天晚上。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一首诗。”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发黄的纸条,正要交给玛塔,却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不起,我都忘了问。你们懂德语吗?”费丽丝蒂和母亲都摇了摇头,于是他替他们将内容翻译成了英语。
“肯定是西蒙尼神父。”玛塔说。
而上帝最慷慨的礼物是爱!
“舅舅?我有舅舅?可母亲从未对我讲过,她还有一个兄弟!”玛塔惊讶地望着这位白发的老先生。她的下唇有些颤抖。
门外的西蒙尼神父满面微笑。“晚上好,本尼迪克特夫人。我们来了。”
费丽丝蒂和黛博拉的相貌几乎一模一样。她只比那时的黛博拉稍稍年长一些,看起来没有姐姐那么柔弱。但总的来说,两人简直像双胞胎。他的眼睛湿润了。接到西蒙尼神父的电话后,他的心就在喜悦与担忧之间游移:喜的是自己即将见到姐姐的后代,终于可以了解姐姐后来的命运了;忧的是见面后的结果会不会令人失望。真是那样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化解这份失望。他突然感到痛苦,会不会是西蒙尼神父搞错了。打完电话后,他乘坐能订到的第一班飞机到了罗马。现在,他早已不再奢望找到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个属于他的家庭。
只有爱才能治愈一切。
西蒙尼走进房间,说道:“我还给您带来了一个人。”他冲着门的方向半转过身。
玛塔把女儿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永远不会再松开。
西蒙尼神父大声感叹道:“是啊,要是人类能有这样简明的睿智该多好啊,世界会是一个多么宁静祥和的地方。万能的主对我们的要求并不多。可人类天性如此,就是不喜欢简单朴实的东西,非要把所有的事情搞得很复杂。人类才是自身的束缚。”
教授动情的样子打动了费丽丝蒂。能见到自己的舅公,对她而言也十分激动人心。直到昨天,她还对他一无所知。不过,读了祖母对沃尔夫冈的描写,她感觉自己早已对这个舅公十分熟稔了。
“因此,贝尔辛格教授多方寻找都无果而终。从此,那个名叫黛博拉·贝尔辛格的人不存在了。您看,本尼迪克特夫人,您的母亲和您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感到羞愧!恰恰相反,您的母亲十分勇敢。她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是纳粹统治的受害者。此外,一九六〇年,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被以色列特工从阿根廷劫持到了以色列。在那里,他受到了审判,并在一九六二年被绞死。我还发现,您的母亲出席了当时的庭审并出庭作证。”
找到它,握紧它,收好它,
两条腿,或是四条腿,
西蒙尼神父身躯高大,所以刚才玛塔没有留意到他身后那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他向玛塔走了过来,她注意到他的腿有些瘸。“请允许我介绍下,”西蒙尼说,“这位是贝尔辛格教授。”他故意停顿了下,接着说,“您的舅舅沃尔夫冈。”
“您请进,神父。”玛塔对他说的“我们”多少感到有些奇怪。
大约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她有些难为情地对费丽丝蒂说:“请宽恕我。”同时微笑地望着女儿。她还从未这么由衷地笑过,那笑意发自心底,洋溢在眼睛里。
无论是人,或动物,
在上帝珍贵的收藏中,都有自己的位置。
“见到您二位,我真是太高兴了。”教授握着费丽丝蒂的手不愿松开。他端详着费丽丝蒂的面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尘封的记忆打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姐姐又站在了面前,就像她离开那天的样子,一模一样。黛博拉,他永远失去了的姐姐。
还是种子、思想,
说走就走,一行人去了饭馆。这个家庭又重聚在了一起,在饭馆一直坐到了深夜。西蒙尼神父将翻译好的稿件交给了玛塔,并扼要地讲述了其中的内容。在此期间,他还对拉法埃尔·瓦雷里阿尼的经历做了一番调查,拉法埃尔曾是玛塔的继父,在她十四岁时去世了。
“好主意,妈妈!”费丽丝蒂同样发自内心地笑了。
桌上一下子沉默下来。每个人都在回想诗中的句子,回味其中的含义。过了一会儿,玛塔抬起头望着费丽丝蒂,眼中满是泪水。
“我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了当时的记录。里面记载,黛博拉·贝尔辛格在一九四五年十月因预谋杀人被捕。她当时成功潜入了梵蒂冈的花园,想要枪杀和胡达尔主教在一起的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她开了几枪,只有一枪击中了布鲁曼的肩部,随后她被扑倒,瑞士卫兵抓住了她。因为当时有孕在身,她被移交给了意大利司法当局。拉法埃尔·瓦雷里阿尼是当时监狱的神父,您母亲的遭遇深深打动了他。
“您的继父是在战后的罗马认识您母亲的,他当时是一位年轻的神父。本尼迪克特夫人,您母亲的遭遇十分悲惨。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彻底毁了她的生活。当您外婆的母亲,伊丽莎白·马普兰-贝尔辛格去世后,他诱惑了十七岁的继女。您会在译稿里读到这些内容。”他对玛塔说道,“您的母亲在一九四五年十月到了罗马,因为她打听到,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在战争的最后阶段逃到了这里。当时罗马有一位主教,名叫阿洛伊斯·胡达尔。他在通过某个组织帮助纳粹的重要官员逃亡到阿根廷。这条逃亡路线后来被人们称为‘鼠道’。你母亲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杀死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她没能杀掉他,只是重伤了他。
“你觉得怎样,费丽丝蒂,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多停留几天,游览一下罗马?就是现在,反正我们已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