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写杜氏生平和死别哀痛,读之令人歔欷不已。」
港地各报扩大报导杜月笙的丧葬新闻,譬如香港成报卽曾写道:「挺有名气的大人物丧礼,在战后香港还是首次。」或卽为各报重视原因之一。但是殊不知「杜月笙」三个字在报纸上出现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大,卽在杜月笙本人竟是全部人生旅程中的破题第一遭,他不仅寓港两年多没没无闻,报纸上难得一见,甚或在他炙手可热的极盛时代,各地报纸也是难于见到他的大名,这是杜月笙几十年来的一贯作风,他最不喜欢出锋头,祇是死后锋头之足,则不是他预料,抑或防范所能及了。
三日之内,开饭二百余桌,花费港纸一万好几,倘若要到六国大饭店照开盛筵,祇怕开销还要倍上几倍。出殡──第三天方算完成了杜月笙的心愿,祇有在这一天,吊客都上六国大饭店,十人一桌,一泼泼的在开
「班生投笔,卜式输财,历济艰危昭史乘;范式凭棺,伯牙碎轸,忍教生死隔襟期。」
当杜月笙的遗体运往万国殡仪馆,大礼堂外立刻悬出「杜月笙先生治丧处」的布招,白底黑字,四周镶以银边白花,一对蓝纸灯龙,「治丧」两个小字托住偌大的一对「杜」字,礼堂正中素白孝帏,匝以鲜花牌架,蒋总统颁以「义节聿始」的挽额,两旁悬挂的第一副挽联,是为杜月笙老友许世英所挽的:
人,时,地,双方交情,当时情景,无不贴切之至。香港报纸曾经特别提出,盛赞许静老的这一副挽联:
杜月笙之丧,翌日香港各大报小报,日报晚报,无不广辟地位,详予报导,除了由治丧委员会名义刊登的「丧讯」和巨幅讣告,全港报馆一概主动派遣记者采访消息,新闻、特写、花絮,接连的热闹了几天,卽如左派报纸,也不例外。「大公报」新闲登得比较简短,但是讣告却「抄登」不误。左派报纸抄登「讣闻」还有一个小插曲,那便是他们擅将「……痛于民国四十年八月十六日申时寿终港寓正寝」字句,改成了「……痛于公元一九五一年八月六日……」,「抄登」的讣告费杜月笙治丧处当然不肯认帐,但是其中「文汇报」的广告员颇想趁此机会捞一票,他拿了广告收据去收款,治丧处的人跟他们开了个顽笑
杜月笙为想尸骨到台湾,回上海,因而要困一口好棺材,治丧处人员和家人戚友对于这一点也是不惜开销极力求好。当时万国殡仪馆正有一口好棺,楠木的,售价港纸一万五千。万国殡仪馆听说杜月笙要用,老板自动减价一半,对折实收七千五,与此同时,尽管杜月笙治丧是万国殡仪馆头一笔大生意,这位老板却除开棺木半价之外,自愿报效三日正厅租金九百元。不少人问他何以要这样做?这位老板正色答道:
杜月笙的治丧新闻,登得长篇连牍,花团锦簇,使得香港当地人士颇感突兀,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香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天下闻名,交口赞誉的「大好佬」,因而莫不怀着好奇的心理,去看看杜月笙的开吊、大殓与出殡,这便使杜刀笙之丧,锦上添花般格外闹猛,盛况堪称空前。
「请贵报照我们的原稿,一字不改再登一次就算照单加十倍收费,我们也可以照办。」
送礼敬使,一概订为值百赏十,这还没有什么浪费之处,却是各界友好致赠花圈,帐房规定不分大小每只敬使港纸两元,依当时物价,两元港纸就尽够买个小花圈了。非但如此,由于开吊三日,所收到的花圈多达七百余只,万国殡仪馆附近的花摊,平时从来不曾接到过这么多的生意,于是手忙脚乱,日夜开工,照样还是供不应求,迫不得已,便与内中工役勾结,来个「前门进,侧门出」,经过改头换面,然后再送一次,造成一大漏卮,而且开了香港送花圈的恶例。
「文汇报」当然不敢刊出「民国」二字,于是知难而退。
顾嘉棠的这个想法,家人亲友,其实并不反对,因此杜月笙交代后事,他那番苦心孤诣,祇要求一口好棺,招待吊客必须丰盛,除此之外,他一切希望从简的原则,便自然而然的被打破。头一项,各报登登讣告,广告费经过特别优待,七折八扣之余,犹仍开销了八千港纸之钜。
冶丧委员会由钱新之总其成,但是负责总务的则为颇好排场,功架十足的顾嘉棠,他的观点和杜月笙大不相同,「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杜月笙出道四十余年,尽管用钱如挥土流水,铺张对天之鸿庥,然而花在他自己身上的,又能有几文?所以他认为杜月笙一生这最一件大事,必须办得体面风光,多花十万八万港纸,和杜月笙一辈子里过手的洋钿相比,那算得了什么?
「这是我对杜先生表示敬意。」
吊客开席,遵从杜月笙的嘱咐,就应该在六国大饭店的正厅,将流水席开个三天,但是因为吊客麕集而至,川流不息,实在来得太多了。无论识或不识,是否有关,送只花圈得回敬使两元,再看一场「热闹」,吃一顿丰盛的饭菜,香港「闲人」正多,何乐而不为?由于吊者「大悦」,户限为穿,六国大饭店正厅容纳不下,因此而使杜月笙一片待客的诚意,改弦易辙,反而从简,治丧处宴客组求近就便,包下附近的几家餐馆,午晚两餐,一桌一六菜,席资六十元,啤酒汽水,则无限制供应,任凭取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