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一段时间后,我会拿起开水泡茶。泡好之后先给佛龛的小茶器倒上一小杯,随后倒进自己的马克杯里。
清晨给佛龛奉茶时,我都会想起母亲以前每天早上给我做的便当。我终于意识到,相比母亲为我做的事,我现在为母亲做的事实在太渺小了。
我用铁壶烧水时,水开了不会马上关火,而是先让它沸腾一段时间。不是我自夸,柏林的水质特别硬。由于自来水管道老化得厉害,我并不会像在日本那样接了水就咕嘟咕嘟地喝。在水这方面,还是日本优秀得多。
每天早上起来,我会先烧一壶水。为此我还请人从日本给我寄了一个铁壶。家里其实有电热水壶,而且烧水特别快,可我就是喜欢用铁壶烧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电热水壶和铁壶烧出来的水味道不一样。而且我感觉电热水壶烧水快,凉得也快。那可能是因为水不满意自己一下就被烧沸了,在悄悄发脾气。
敬完早上第一壶茶,我就点燃线香,朝空中合掌礼拜,向祖先献上感谢之情,低头请他们关照母亲。然后我会在心中默念:妈妈,今天也要加油哦。这就是我每日的日课。
在母亲去世之前,我其实一点信仰都没有。因为我认为死亡就是归零,甚至对坟墓这种存在深感疑惑。不过,我现在真实感受到了祈祷的重要性。我意识到生命的逝去并不意味着存在的消失,母亲在我心中的存在感反倒更为浓厚,与其说天人永隔,倒更像始终融为一体了。现在不仅是母亲,我还感到了众多祖先的守护。这就是母亲教给我的一件重要的事。
我在柏林使用的铁壶是用河床铁砂铸造而成,我小时候放暑假,每年都要跟母亲去那条河里捞小鱼。上小学的夏天,最让我感到快乐的事,便是跟母亲到河边玩耍。
我在能够俯瞰公园的窗边安放了佛龛。虽说是佛龛,也不是那种双面开的柜子,更没有供奉佛祖,只是将青鸟摆件当作佛祖,平日里敬敬香茶。
当开水在铁壶中沸腾起来,幼年夏日的记忆也同时在我脑中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