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时,老师叫我们每天回家写日记,第二天拿到学校检查。可是,我不能在日记上写今天也被母亲打骂了。尽管我还年幼,却已经理解了家丑不可外扬,千万不能轻易对别人说自己遭受了暴力对待。
由于我无法书写自己的日常,只能用一些破碎的故事和诗歌来蒙混过关。因为不能写实,我选择了虚构。就这样,我学会了公然撒谎的方法。老师特别高兴,也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了高兴的感想,于是我便更加热心地投入其中。
直到四十多岁,我都一直在做被母亲追逐的噩梦。原因很清楚,因为小时候母亲经常追着我打骂。当时的恐惧至今仍深深渗透我的身心。
随着身体的成长,我渐渐能够从母亲的暴力中保护自己。尽管如此,我还是时刻害怕母亲突然暴跳如雷。直到长大成人,那种恐惧都没有消退。
我并不想来世也与她做母女,但是会想,如果当个邻居,应该能相处得不错吧。
如果我生长在平静的家庭,母亲不是那种施展暴力的人,那么我就无法像现在这样以写作为生,绝对无法成为作家。是母亲将写作给予了我,这是来自母亲的最大馈赠。
这一年来,我已经不再做被母亲追逐的噩梦了。最近做的梦,是我的作品被拍成电视剧,母亲带了好多樱桃到拍摄现场去看望我。在梦里,我知道母亲来到了拍摄现场,但没有把她赶走。母亲站在稍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拍摄工作。
结果,那就成了我“书写”的原点。只有在书写的过程中,我才能忘却现实,得到自由。
母亲的打骂全都因为一些琐事。她让还在上幼儿园的我做小学生的算数和汉字谜题,做错了就要打我耳光。我一跑,她就追着打。小时候,我总是放声大哭。因为孩子和大人有着难以逾越的力量差距,父母便是绝对,除此之外,无法想象别的生存之法。我的童年充满了毫无道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