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那是你的画室,他应该自己想办法。”
“用我替你把他给赶走吗?”我问道。
他吓了一跳,泪光闪闪的脸变得通红。
“可别,你最好什么也别做。”
他说这些话时,说得很慢,每说一个句子就面露尴尬之色地停顿半晌,他用善良的、蠢乎乎的眼睛注视着我,眼里充满了泪水。
“斯特里克兰不能跟别的人一起在画室作画。”
“她出门去市场买东西去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
“他把我赶出来了,我总不能跟他打架呀,他把我的帽子从我身后扔了出来,然后锁上了门。”
“我好长时间没来罗浮宫了,我想应该来看看他们是否在展览一些新的东西。”
“他不让我继续画画,叫我滚出去。”
“你干吗失神落魄地在这儿闲逛?”我高兴地问道。
“他会让她进门吗?”
“你的太太说了什么吗?”
“斯特罗伊夫。”我叫道。
“是我自己建议他那样做的。他的身体还不够强壮到能回自己的画室里作画。我原来想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在那儿作画,在拉丁区很多画家都是共用一间画室的,我觉得这会很有意思。我总是想,如果一个人画累了,有人能一起说说话,一定会是件很快乐的事。”
他吓了一跳,随后又笑了一下,可笑容是那么凄惨。
他迟疑了起来,脸也红了,他难过地瞟了一眼墙上的画。
“斯特里克兰正在我的画室里画画呢。”
“我想我没听懂。”我说道。
“但是你告诉过我,你在这周必须要画完一幅画的呀。”
他冲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开了。很明显,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了,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对斯特里克兰的行为怒火冲天,对迪尔柯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因为迪尔柯·斯特罗伊夫扮演了这样一个荒诞的角色,让我忍不住想大笑一通。
“嗯?”
“可是你为什么不叫他滚蛋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语气很不客气。
“我不知道。”
我困惑地瞪着斯特罗伊夫,他站在那儿活脱脱就像一个小学生,因为老师发现了他的错误,正在挨训。
两三周过去了,有天上午,我的写作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我想应该给自己放个假了,于是我去了罗浮宫。我在罗浮宫里闲逛,浏览我已经很熟悉的那些画作,任由我的想象和画作中所蕴含的感情随意嬉戏,我漫步在长长的画廊中,突然看到了斯特罗伊夫的身影。我禁不住微笑了,他的外表,矮矮胖胖,带着随时都会受到惊吓的神色,不能不让人暗自发笑。当我离他更近一些的时候,我发现他似乎十分沮丧,看上去愁眉苦脸的,但还是给人很滑稽的感觉,就像一个人穿着衣服掉进了水里,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惊魂未定,让人觉得他看上去就像个傻瓜。他转过身子,两眼盯着我,但我感觉他根本没在看我。在他眼镜后面,一双湛蓝的圆眼睛里露出受尽折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