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其实这跟我们身处的时代别无二致。工业革命时代的技术进步,包括蒸汽机、机械纺织机和电报,它们改变19世纪的方式跟数字革命的技术进步——计算机、微型芯片和互联网改变我们这个时代的方式是一样的。这两场革命的核心都是那些将想象力和对新奇技术的热爱结合在一起的创新者们,这两者的结合形成了埃达的诗意科学,也造就了20世纪诗人理查德·布劳提根(Richard Brautigan)笔下的“慈爱的机器”(machines of loving grace)。
人们对这台可以解出多项式方程的差分机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惠灵顿公爵表示它可以帮助将军提前分析战场上的变数。6 埃达的母亲,拜伦夫人对这台机器大加赞赏,并称它是“会思考的机器”。至于埃达,一位同行观看演示的友人是这么评价的:“尽管拜伦小姐还非常年轻,但她能够理解它的工作原理,同时看到了这项发明的非凡之处。”7 埃达之后还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观点——机器永远不可能真正思考。
巴贝奇每周都会举行一场能够容纳300人的大型沙龙,前来参加活动的来宾不仅包括身穿锦衣华服的贵族和女士,还有作家、实业家、诗人、演员、政客、探险家、植物学家和“科学家”(scientist),这是巴贝奇的朋友们在当时新造的一个词语。3 “通过邀请科学家参加这种贵族聚会,”一位著名地质学家如是说,“巴贝奇成功地为科学争取了应有的社会地位。”4
这场宫廷元媛舞会已经是伦敦社交季当中的一场重头戏,但是埃达对它的印象反而不如在几周后举行的另外一场盛大活动——她在那里认识了查尔斯·巴贝奇(Charles Babbage),一位41岁的丧偶科学家和数学家,他当时已经是伦敦社交圈的明星人物。“在社交圈的众多盛会当中,埃达最喜欢的是在星期三举行的那场聚会。”她母亲向一位友人说道,“她在那里遇到了几位科学界的人物——其中让她特别喜欢的一位科学家是巴贝奇。”2
1833年5月,17岁的埃达·拜伦(Ada Byron)是参加当年英国宫廷元媛舞会的名门千金之一。由于她生性敏感易怒,而且不喜受人约束,因此家人们曾担心她会在舞会上失礼,不过按照她母亲的评价,她当晚的举止“尚算得体”。埃达在当晚遇到的人包括惠灵顿公爵,她很欣赏这位公爵的直率;还有79岁的法国大使塔列朗,她对这位大使的印象是“一只老猴子”。1
埃达对诗歌和数学的热爱让她有能力看到计算机器背后的魅力所在。她是浪漫主义科学时代的一位典范,这个时代的发明和探索都带有一种诗意的热情。正如理查德·霍姆斯(Richard Holmes)在《好奇年代》(The Age of Wonder )一书中所写的,这个时代“为科学工作带来了充满想象力的激情与兴奋,它的动力来自人们不顾一切地投身于探索当中的共同理想”。8
作为诗人拜伦勋爵的唯一合法子嗣,埃达继承了父亲的浪漫精神,但她母亲却试图通过数学教育来抑制她身上的这种特质。埃达将这两者结合的产物称为“诗意科学”(poetical science),她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对数字的着迷联系在一起。对于当时的许多人来说,包括她的父亲,浪漫主义时期的细腻感性与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狂热是互不相容的,但是埃达却能在这两个时代之间游刃自如。
这些沙龙的内容包括跳舞、读书、赌博和讲座,宾客们还可以在这里享用各色海鲜、肉食、异国饮品和冰镇甜点。贵妇们会进行场景造型(tableaux vivants)表演,这是一种让演员身穿专门的服饰重现名画场景的表演。天文学家会在这里架设望远镜,物理学家会展示他们的电磁学发明,巴贝奇还会让宾客们摆弄自己的机械玩偶。这些沙龙的重头戏(也是巴贝奇举办这种聚会的众多目的之一)就是展示差分机(Difference Engine)的部分模型。差分机是一台巨型的机械计算装置,当时巴贝奇正在自家附近的一个防火建筑中建造它。这台模型的展示过程充满了戏剧效果,它会随着巴贝奇摇动曲柄的操作计算出一串数字。正当观众们开始感到无趣的时候,巴贝奇会突然使用已经编码到机器中的指令来改变它的运作模式。5 对于那些对差分机模型演示特别感兴趣的人,巴贝奇会带领他们穿过庭院,走到一个之前被用作畜棚的地方,这里正是建造完整差分机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