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拨了拨琴弦,伴着优美的旋律,用朗诵调把歌词吟诵了出来。奥蕾莉亚安安静静地坐着,宽大的帽檐和铺展的长发把她的脸庞遮住了,但马基雅维利知道,她正专注地听着,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不过,他刚唱了两个小节,奥蕾莉亚就举起一个小铃铛晃了晃——显然是叫女仆过来。马基雅维利停了下来。尼娜过来了,奥蕾莉亚没跟她说什么话,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尼娜把椅子搬到房顶的另一处,奥蕾莉亚走过去坐下,尼娜也坐在脚凳上,两人开始交谈起来。马基雅维利猜想,在他离开以前,奥蕾莉亚都会让女仆陪着她的。他没什么不满意的,走下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文件,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封写给执政团的信上了。
一个难得的求爱机会出现了,马基雅维利逮了个正着。除非不得已,他一般起床较晚。在他跟提莫窦修士谈话后的第二天早上,太阳早就升起来了,他才翻身下床,穿上衣服,走进厨房,吃了塞拉菲娜给他做的简单早餐。然后来到院子里,从井里汲出些水来,哆哆嗦嗦地洗过了手和脸。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份要看的文件,把窗子掀起来,看了看天气。突然,他看到女仆尼娜正拿着一把椅子和一个脚凳走出房门,来到巴尔托洛梅奥家的房顶上。过去一段时间,天一直阴着,时不时还落点儿阵雨。但这天早上,太阳明晃晃地照耀着,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他在猜想,尼娜上来干什么呢?很快,奥蕾莉亚也到房顶上来了,她穿着一件棉晨衣,手里拿着一顶大草帽。他猜得没错,奥蕾莉亚利用这个好天气来晒头发了。她坐在椅子里,女仆用手捧起她的金色长发,把草帽套进去——帽子没有帽顶,只有大大的帽檐,然后把帽子戴在奥蕾莉亚的头上,让头发披散到帽檐上。这样,阳光就可以照在上面,染发颜料使头发越发明亮起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良好!
马基雅维利改变了计划。他把手头的文件扔到一边——以后找一个更合适的时间再看。他拿起鲁特琴,爬上了楼梯,来到塞拉菲娜的房子上层的敞廊上。他上来时,女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敞廊上只有奥蕾莉亚一个人。草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没有看到他。事实上,她正专心致志于把自己的头发改造成一个完美的遮阳物而毫无他顾。不过,当他敞开喉咙开始唱歌时,她还是吃了一惊。她抬了抬帽檐,目光漫过两座房子之间的狭窄空间,马基雅维利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她的视线,她的目光就又垂了下去。他唱了一首短小的情歌,仿佛唱给自己听一般。根据此时的流行时尚,他的演唱主题是丘比特和他的金箭,爱人的眼睛遭遇重创,以及无须思念爱人时才能感受到快乐等。他把奥蕾莉亚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出于羞涩,她本想离开这里的,但为了不让染发颜料脱落,必须要晒一下阳光。但他觉得,用牺牲相貌来保持谨慎的行事风格,并不符合女人的特性。如果她对他的钟情本来还不甚明了的话,现在看来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机会短期内不可能再次出现,所以,他认为不妨把自己对她的感觉表达得更明确一些。他曾给一个叫费尼切的女人创作过一首小夜曲,开头是这样唱的:“啊,女郎!你是如此非同凡响。”接下来,他把她称为世间少有的丽人,一个完美的人儿,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把“哦,独一无二的费尼切”改成“哦,独一无二的奥蕾莉亚”,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也无需考虑韵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