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妈妈?”
“星星?真的吗?”
他斜着眼看他妈妈。她在想什么?他知道也许是关于他哥哥的事,但是最近有时候,她让他感到吃惊。她会询问他的意见,比如招待会应该准备哪些食物,又或者他们是否应该邀请他父亲过来吃晚餐。为什么突然之间对我怎么想的这么好奇,他想这么说,当她在过去的七年来对他毫不关心?这也是个问题,因为这意味着他不能再那么频繁地吸大麻了。他曾在葬礼的前一天在车库里飞快地吸上一两口,然后她不下一秒就看出来了。一秒不到。她直视着他的眼球,而在他弄明白原因之前,他就被禁足了。
他一直望着她。他总是在望着她,她的查理。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我很好,宝贝。我真的很好。我只是再需要一分钟。”
当他们在机场说再见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她很长一段时间,而她很惊讶地发现她有片刻说不出话来。最终她说,“我们在布鲁克林再见。”
“它们是在夜里会发光的贴纸。在天花板上。有所有的星座。我妈妈将它们贴上去的。”
她会一直想念汤米——她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在永远想着他。但是这另外一个孩子,这个不是汤米的孩子,为她满心的苦涩中带来了一丝甜味。他们一起经历了这次,他们二人,而她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会有一个纽带。
在他们小时候,查理和他哥哥会花好几个小时去捉萤火虫。汤米会拿着一个玻璃罐在后院跑来跑去,查理就跟在他后面。一旦他们抓到几只,他们就会将罐子放在台阶上并坐下来,看着它们嗡嗡叫着闪烁。他们总是会在不得不放了它们的时候抓狂。他们想将萤火虫作为宠物养,尽管他们的妈妈解释说那样它们就会死掉,它们属于野生的。某一天晚上,汤米和查理再也受不了了——他们撒谎并将玻璃罐藏在汤米的床下,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醒过来并发现自己变成玻璃罐里三只死虫的主人:又干又丑,有着黑色翅膀,看起来像普通甲虫,仿佛有人在夜晚进来将那神秘从它们身上榨干了。
也许他在想亨利。这么多年来,他是那个坚持要她面对现实的人,要她接受汤米已经死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了,然而汤米尸骨的发现让他彻底破灭。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死刑,认为死刑被不公平地使用和按种族被曲解,但是如今他却不满于这场起诉没有对汤米的凶手提出死刑,那个凶手在那时候是如此的年轻。死亡耗尽了他。仍然,她也许会和他打电话并邀他过来吃晚饭。而如果他拒绝,她会一直尝试,而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许会答应。
“好的。”
此时她在车里瞥见他。他正看向窗外,想着他查理的想法——那个男孩在想什么?她必须弄清楚。她必须得问问他。他的手指在窗玻璃上击打着节奏。
她在坟墓边对亨利说过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她确实在每一天的每一秒都想念汤米。她想念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不是在另一个孩子的身上,但是在四处,而她无法紧紧抓住或理解它,就像她无法紧紧抓住汤米一样,就像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能立马对诺亚敞开心扉或者她对亨利的爱就像她无法摆脱的伤痛。
“好的。”
“那么,我等不及要看它们了。”
如今查理很好奇那个孩子,诺亚,有没有在城市里见过萤火虫。又或者他是否还记得它们。虽然他并不是汤米。并不真的是。
他点点头。“我房间里有星星。”
她让自己露出微笑。她仍然握着诺亚的肩膀,而他双手环着她的腰,仿佛他们在跳舞一样。她不想对他放手。她不确定她能够放手。在她周围其他人影是虚幻的、模糊的:她看到珍妮在看她的手表,而安德逊医生在轻声和查理说话。之后查理将他厚重的手放在她背上并说,“走吧,妈妈,他们要去登机口了,”而她知道她必须那么做了(放手),然后她便放他走了。
“你会带我去看你的房间吗?”
看在老天的份上,丹妮丝。当地狱的烈风在朝她嘴里吹着炽烈的火花时,她撑过来了,她现在理所当然地也能再度振作。她强迫自己看着他们加入到队伍里,排队的人拎着任何被允许的从这个地方带到下个地方的行李。在她旁边,查理像个大人般笔直地站着,而她对他稳健的手很感激。
当他们从机场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当他们开进车道时,查理坐在他妈妈的旁边。又是一个在阿什维尔路上的晚上;还是相同的一成不变的蟋蟀叫声和约翰逊家里电视播放的印度游戏的声音。想想就疯狂:一切看起来没变,但他脑子里想到的却已经变化太大了。他猜人生就是这样的吧。谁知道每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与此同时,人们会死掉,再重获新生,就像六月里的萤火虫,在这里闪着光,然后就消失了,然后又出现了。那就像某种batshit魔术一样。
他们三人从她身边离开并站在了排队安检的末端:安德逊医生,一位如她父亲般严厉的人,属于相同的种类——农民和医生会认真对待他们的工作,在那正派的行为举止之下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而珍妮,另一位在尽力做好母亲这份工作的妈妈;而那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她心里对他有一些爱,没必要否认。(放手。)
丹妮丝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外面的黑暗,思索着失去的阶段。
她关闭了引擎,他们在黑暗中坐在车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