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眉尼皱着眉头。
审判终于结束，摩西洗刷了冤屈。法官宣布被告无罪。
朵兰特的头垂得更低。“我……我觉得解脱了，却也感到羞耻，但是为何要悼念这个暴君呢？”
“当时我不知所措。”
“事实正是如此。”
“没有……真的没有。”
“传亚伯内出庭应讯，”首相要求，“要他口述以对证其笔录。”
“埃及官员兼拉美西斯城工地的建筑师。我理所当然负责管理犹太籍砖匠。”
“这就怪了，为了一桩清白的冤屈？”
“您是否还有其他的活要补充，公主？”
“既然事态严重，”首相义正词严地说，“我将不限定裁决的时间。被告将有充足的时间答辩，解释犯罪动机。我严格地要求肃静，不准干扰双方的辩词，违者将处以重罚。”
许多大官显出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了解，依据法律，我将判你死刑。”
“传朵兰特公主出庭应讯。”首相命令。
法官语气威严。
亚眉尼认为寄出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到了。
首相看似惊讶不已。“你的陈述是否太夸张了？”
“你为什么要同来？”
“那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差别？”
“是个意外。虽然我和沙力之间关系紧张，我其实无意杀他。”
“为何你要逃亡呢？”
几名犹太部落长老亦出席审判会。各方看法分歧：有人依然深信摩西罪大恶极，其他的人则等候罪犯解说其归国原委。每个人都了解摩西个性刚强不屈，而且没有人相信他杀人的动机是单纯的。
“你很庆幸他终于过世了？”
“我有任务要完成？”
“假如我是外国人的话，审判和裁决将会不同吗？”
摩西的审判在法院大厅里举行，由身穿一袭生硬厚重的长袍、戴着惟一象征人类良知的心形项链的首相主持。
“我向您保证一点也不！因为我的丈夫，我的生活度日如年。”
“我在此地出生，但我是犹太人。”
“我握有证明摩西清白的证据。”
“我结了婚，而且有一个儿子。埃及似乎离我很远，很远。”
“杀了一个人，人的内心会受到强烈的震撼。当时，人会失去理智，像醉汉一样莽撞。之后，才意识到犯下了一桩可怕的罪过，然后产生一种欲望：逃亡、消失、遗忘和被遗忘。这就是为什么我躲到沙漠里的原因。”
“在释放被告之前，”大法官提高声调宣布，“我希望能够进行一次最后的检查工作。”
庭上耳语四起。摩西不为所动，仿若这些可怕的言论与他无关。
“当然一样。”
两名警卫把摩西带上法庭，所有的眼光瞬间集中在这名犹太人身上。摩西满脸皱纹，蓄胡，身材高大，这名拉美西斯的旧属下出人意料地镇定。警卫要他在首相面前坐下。
“毕业于孟斐斯大学，第一个正式工作在梅屋后殿，然后是卡纳克神庙的建筑工头、拉美西斯城的建筑师……前途光明，而且仅是开端而已。被害者沙力的命运正好与你相反。他曾经身为拉美西斯的家庭教师，一心期望能够成为孟斐斯大学的校长，却被迫担任次等的工作。你知道他被降级的原因吗？”
“你是埃及人，将以埃及人的身份受审。”
“是的。”
摩西的回答激怒了首相。
“这是开庭的目的。你认为控诉的理由不正确？”
“此文件正确无误，具合法性。”首相下结论。
“为何彼此仇恨？”
朵兰特回到官员的座席。
后者确定文件经过法官印证。他折断那印玺，检查日期，然后读起正文。
“什么任务？”
“因为我发现沙力敲诈属下，残害犹太砖匠。为了保护他们其中的一位，我出手杀了沙力，非出于本意，纯为了自保。”
“有人希望替沙力辩解，反驳他妻子的证词吗？”
“正是。”
首相以祝祷拯救人类心灵的玛亚特箴言揭开审判会。他把四十二片皮革铺在地砖上，提醒人们法律适用于埃及的四十二个省份。
“你拒绝其中任何一名当陪审员吗？看清楚，然后好好考虑。”
亚眉尼征求首相同意请求发言。“我还可以补充细节：沙力阴谋造反拉美西斯。由于他是国王姊姊朵兰特的丈夫，所以国王法外开恩。”
选自社会各阶层和司法部，十四名陪审团成员包括一位土地测量员、一名塞赫迈特女神的女祭司、一位医生、一位木匠、一位家庭主妇、一名农人、一位财政书记员、一名女性官员、一位建筑师、一位纺织女工、瑞师团的团长、一名凿石工人、一位谷仓书记员和一名水手。
“心情平复之后，你觉得必须返回埃及，接受法律的审判？”
“你对案发经过交代不清，你的态度无法替自己辩解，还有你的证词太过笼统。我认为你预谋杀害沙力，只因为他对犹太人残酷无情。你的杀人动机可被理解，可是毕竟犯下谋杀罪行。回到拉美西斯城之后，你还继续藏匿！这不就是犯罪的证明吗？一个像你一样自我意识强烈的人不可能会这样做。”
“正如你刚刚所言，由庭上裁决。”
开庭前夕，首相在卜塔神庙晋见拉美西斯，重新聆听他在登基王位时所承诺的誓言：他将尊重正义女神，不偏袒任何人；自我克制，不发表任何意见，国王应该言行一致。
亚眉尼将资料递给首相。
“你同意摩西和亚眉尼的说法吗？”
“沙力为人卑鄙，矫饰又贪心。通过我的手，命运惩罚了他。”
“你对此悲剧的看法如何？”首相问摩西。
寂静无声。只有负责记录的书记员仔细快速地记下证人说词的沙沙声。
“我信任国家的法律。”
法官问摩西：“悲剧发生当时，你担任什么职务？”
这名高大的棕发女子迟疑地走上前去。
“我另有自己的看法。”
“不是。”
“依据我手上的文件，你深受众人好评。你是法老的朋友，不是吗？”
大厅里挤满了人。没有任何一名官员会放弃这场好戏。
“我承认，但是我有话要说。”
“摩西为他解围的那名犹太砖匠叫做亚伯内，沙力曾敲诈过他。亚伯内对摩西诉苦，沙力便想痛击亚伯内以平心头之恨，摩西适时抵达，阻止了沙力虐待这名受害者。但是争吵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摩西失手误杀了沙力，纯粹为了自卫。亚伯内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证人，而且他的证词已列入档案。请过目。”
“愿闻其详。”
“由庭上裁决。你以身为埃及人为耻吗？”
朵兰特低下头。“他们很客气，太客气了……我的丈夫最后变成了一个恶魔。当他了解他的前途已全然无望之后，报复属下的怨恨愈积愈大，甚至对他们残酷无情。他在世的最后几个月，经常虐待他所负责的犹太制砖工人团体。假如摩西不杀了他，其他的人也会杀他。”
“你被控杀害一名叫做沙力的工头，然后逃逸无踪，你承认吗？”
“现在还是个秘密，和审判无关，将来，每个人都会知道。”
“你的确叫做摩西吗？”
“这里是你的国家吗？”
“假如你的证据不具说服力，我将判你亵渎法律。”
“那么你确定是合法的防卫行为。”
摩西不敢喜形于色，但和亚眉尼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