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固亭把池步洲介绍给中调科的大头目徐恩曾。徐恩曾满脸含笑,说了许多仰慕的话,表示欢迎,又重复了许多破译日军密电码的重大意义,以安定情绪,巩固信心。最后,把池步洲安排在机密二股,带他去见了机密二股股长。
他们所到的地方,全称叫做“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情报处调查科”,简称“中调科”,后来由陈立夫、陈果夫扩充改组为“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局”,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国民党两大特务机关——“中统”“军统”之一。
他之所以能够“入污泥而不染”,身在特务机关,做的也是情报工作,却没有参加特务组织,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当时中统局并没有正式成立,还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发展组织,等到中统局正式成立,他又奉命调到中央军委会去了;第二是因为他到职以后,他的顶头上司李直峰先生很赏识他,觉得这样一个热血爱国青年,不应该让他参加特务组织,一辈子受到约束,失去自由,所以后来中统组织秘密发展特务分子,也一直没动员他填表、宣誓,让他保持一个清白的身子,以便他日可以随时离开特务机关。至于李直峰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又有许多内情,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这里暂且不表,留待“下回分解”吧。
陈固亭见池步洲好不容易点了头,生怕他反悔,当即带他去走马上任。
人的一生,有许多偶然的因素,造成了许多命运的转折点。池步洲不懂密电码,却去研究密电码,后来取得了极大的成就,为自己的历史大书了一笔,是一个偶然的因素;到了特务机关,没参加特务组织,为自己保持了一生清白,又是一个偶然的因素。正因为他进了中统却没有参加中统,共产党执政以后,在历次政治运动中自己无法解释,也无法被人理解,于是半生坎坷,历尽苦难,则又是偶然因素中产生的必然结果。
当时的池步洲,年纪虽然轻,也接近而立之年了,而且还是个留学日本读了四年大学的“饱学之士”,但却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他参加国民党,只是碍于朋友的情面挂了个名,没有参加过任何党务活动;对于共产党,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根本不知道共产主义是什么目的,什么宗旨,更弄不清国共两党的纷争焦点究竟是什么。在驻日大使馆工作了好几年,居然不知道“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是个特务机关,只以为那是党中央组织部的一个下属机构,是个普通的资料情报咨询机关。为了抗日,那时候如果叫他填表、宣誓,参加特务组织,很可能他也会糊里糊涂地“欣然同意”的。
陈固亭虽然与陈立夫、陈果夫关系密切,他本人却并不是中统特务。由他牵线把池步洲介绍到中调科去,也不是存心要害他,而确确实实是出于对朋友帮忙,出于抗战需要的一片爱国至诚。
后来才知道,池步洲之所以进入机密二股,是奉蒋委员长的手谕,要各机关尽力物色留日的人才专门进行破译日军密电码的研究。那句令池步洲动心的话:“如能译出日军的密电码,等于在前方增加了几十万大军,”也是蒋介石说的。而最后录取的人,竟只有池步洲一个,可见要求之严,入选之难。
世上事物的多重性,往往如此。
机密二股的股长叫李直峰,山西人,当时四十多岁,是个破译中文密电码的专家,早年曾在阎锡山的电务处专门从事中文密电的破译工作;后任杨虎城将军的机要秘书兼侍从室第一组组长,领导破译中文密电码的研究,卓有成效。接谈之下,李直峰特别佩服、欣赏池步洲的爱国热情和渊博的学识,两人一见如故。当即给池步洲预支了工薪,安排了住房,说定了从十月一日开始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