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封(Buffon)的笔下,驯服的青山雀有一种美好的特征:母性的温情。“如果把从同一个巢里抓来的两只小煤山雀放进青山雀的笼子里,青山雀会把它们视为自己的孩子,代为履行母亲的职责,与它们分享一日三餐,甚至极其周到地帮它们剥去过于坚硬的种子的外壳。”但也是这个布封,和最权威的现代博物学家一样,认为这一品种具有和大山雀相同的残忍天性:它追逐弱小的鸟儿,把它们杀死,再美美享受它们的脑髓。那么,除了说青山雀和我们一样,既有善的时刻,又有恶的瞬间,既有普遍的本能,又有反常的欲望,还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在这个爱意弥漫的季节,青山雀两对两对地生活;之后,它们有了成员众多的两个家庭;最后,它们组成团体,一起飞行,打算环游世界、享尽美食。
至于吸引它们的食物,不是水果和种子,而是昆虫,尤其是孑孓和毛毛虫。当青山雀飞向樱桃树或苹果树后,它不用多久就可以把这棵树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枝丫、所有的叶片,上上下下,都被仔细检查过。就像所有山雀捕猎一样,这场捕猎同样在嬉戏中、在鸣叫中进行,但也不是不加小心,因为这位可爱的园丁——我们每年都会把部分收成拱手相送——也很担心有所破坏。春天里,当它巡视那些开满鲜花的树木、一个花冠接着一个花冠搜寻猎物时,它也知道用灵敏的喙挑起蠕虫,而不伤害果实分毫。
无论是宽厚还是残忍,无论是胆怯还是勇敢,青山雀就是青山雀——我们的小树丛里最优雅的主人之一。但是,虽然它的羽毛熠熠闪光,虽然它头上戴的不是大山雀和沼泽山雀那般黑色天鹅绒的头巾,而是浅蓝色的漂亮兜帽,但也许并不适合在它停歇的时候欣赏它。它比沼泽山雀大,但没有那般匀称。它的腿太短,撑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它的脖圈同样粗短,三角形的脑袋实沉沉地压在喉咙上,还有那条从颈圈到喙、又横穿眼睛、把脸部一分为二的黑线,都让它看上去忧心忡忡、而非亲近可人。人们禁不住寻思它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其实,欣赏它的最佳时机是它运动的时候、是它在阳光下跳跃闪耀的时候。当它在树顶上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它就像一只逃离了牢笼的金丝雀。当它飞到眼前,上下呼扇着翅膀,舒展开小尾巴上的天青色,人们会误认为是古老神话中的青鸟显现。青山雀也会和沼泽山雀一样绕着树枝迅速旋转,似乎是为了炫耀那身衣裙的丰富绚烂。它并不否认自己的美丽,也懂得利用这些优势,尤其是某些结婚的念头让它心痒难耐时,它更觉得自己美丽了。即将成为丈夫的未婚夫会不遗余力地卖弄风情与美貌:它停在美人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它,热情地竖起羽毛,啾啾咕咕说个不停,又会突然飞起,张着翅膀在美人头顶盘旋,希望它为自己着迷倾倒。在这个爱意弥漫的季节,青山雀两对两对地生活;之后,它们有了成员众多的两个家庭;最后,它们组成团体,一起飞行,打算环游世界、享尽美食。人们在各个季节都可以在住所附近遇到它们。但当它们完成家庭生活的繁重劳动后,前所未有地愿意宅在家中。
青山雀是勇敢是胆怯,完全取决于时机或敌人。数量上的优势不会增加它们的勇气。它们成群离开保护林时也依然惊慌失措:像魔鬼一般萦绕在这个小食肉动物紧张想象中的,还是隼这个大型食肉动物,它那黑色的身影似乎随时会从天边一跃而出。它们飞出、停止、再迅速返回藏身之地。爱开玩笑的坏家伙可以让这种恐惧变本加厉:他们只要往空中扔一块手帕或一顶软帽,就足以让这些可怜的青山雀惊恐加剧。但是,如果它们中有几个——即使数量很少——发现有只灰林鸮正在洞外停留,那让它们疯狂的绝不是害怕,而是盛怒。它们再也不知何为危险,它们吹起冲锋的号角,直直地冲向这个魔鬼,追逐它、纠缠它,带动整个森林掀起报仇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