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俩都是小个头,后一种尤其如此。此外,它们长得实在太过相似,人们非常容易将其中的一种当作另外一种。都是一样瘦小的身躯,纤长而非短胖,生就适于在叶丛中飞掠旋舞;都是一样的色调,翅膀和背部是灰绿色的,喉咙与胸部则是淡黄中夹带着白色;都是一样小巧可爱的喙,还有那亮晶晶的眼睛。区分它们最明确的办法是注意观察它们的爪子,欧柳莺的爪子是肉色的,它亲兄弟或者表兄弟的爪子则多少有点发灰。另外还有些差别则是在身长、初级飞羽长度、筑巢、鸟蛋、尤其是鸣叫方面。至于习性,则基本相同。
在我们这个纬度地区生活着两种柳莺:一种名为欧柳莺,另一种叫做叽喳柳莺,或敏疾尖喙莺。
柳莺只在迁徙的时候旅行。此外,它们都是举家生活在一处,总在同一地点,总是相聚不离:父亲,母亲,还有春天出生的两窝雏儿。人们很少看见它们,但总能听见它们的动静,因为它们一直坐立不安,鸣叫不止。欧柳莺的叫声有些单调,蕴含着程度略有不同的伤感:“嘀、嘀、嘀”,“丢、丢、丢”,“嘚啊、丢、呔哒”;[d]是唯一一个分隔众多发音的辅音。叽喳柳莺则欢乐诙谐,会唱:“呔了么、嘀了么、咄了么”,“吇了噗、咋了噗、吇了噗”,甚至是温柔而拉长了的“哎呔嘚哒”。它们的战吼“吁咿嘚、吁咿嘚”,上百次重复不停,告诉那些前来巢穴骚扰它们的投机分子没什么好处可得。它们有蜂鸟的激情狂躁,和其弱小相比,那真是猛烈。它们不知危险,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猛冲过去,树林里充斥着它们愤怒的叫声。在这些小风暴中,它们有趣极了。可惜,人们不怎么能够观察到它们,它们会以迅敏的动作甩掉跟踪的目光,之后,它们几乎再不从树叶丛中出来了。它们似乎对强大的猛禽毫无畏惧。偶尔,它们穿越开阔的空地时,也不会流露出一丝担忧。这点,它们和山雀不一样,它们也不学山雀秋天漂泊流浪的做法;但是它们围着树枝、树叶捕食的嗜好倒是和山雀很相像。只是,山雀捕食的时候是用爪子和喙悬住自己,玩着杂技演员的平衡特技,而柳莺则在飞行时捕猎,翅膀是一直挥动着的。正是在飞行过程中,它啄住了蚜虫、尺蛾、蚴等等所有可以藏匿在树叶下的小虫子。它也会捕食飞过的苍蝇,那是它偏爱的猎物;不过,一只苍蝇对这娇小的鸟儿来说已是硕大的食物了,当它捕捉住一只,便得停在树枝上一口一口地把它吃掉。
欢乐幸福而又深居简出的柳莺,永远在忙碌,从来不远行。它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迁移,并且立刻钻进新家中闭门不出。往往,它会在林中自己的那一角落里度过整个季节,从不出来。这最快乐、最活跃的小巧鸟儿那精妙的智慧呵!远方复何求?何处可遇比那树皮上覆着的青苔、细茎末颤动的树叶更美之物?何处还有比那交错树枝的间隙、叶簇的高拱和穹顶下更丰富的视野?何处微风呢喃更细密,何处阳光身影更斑驳?何处又可寻到更妙的猎场,四周围绕着更宜飞舞与跃动的篱墙?巢,为生地;树,即世界。远方复何求?
这两种柳莺、戴菊还有鹪鹩是我们这里的蜂鸟。叽喳柳莺几乎不比戴菊重,尽管它的身体要略长一些。不过,戴菊是一种强壮的小鸟,不畏山区的严冬,而柳莺则是种敏感的生物,四月的寒冷常害得它的回归在我们乍暖还寒的多变天气中显得昙花一现。叽喳柳莺在三月中旬回到我们这里,欧柳莺则还要迟上半个月左右,它们俩都把家安置在树种丰富,少松树,多山毛榉、栎树及树下灌木丛的树林中。它们把巢藏在大片低矮的灌木丛里,最常见的便是直接安在地面上。这种鸟巢为蛋形,从上面封住,出入口在侧边,叽喳柳莺会将口子开在高度的三分之二处,欧柳莺则更低些,不过总是尽可能得窄小。所有这些措施都是为了让鸟巢混淆于枯叶和干草之间。大家从其上方跨过,看见鸟儿从里面飞出来,又飞走了,却绞尽脑汁怎么也找不到鸟巢。这巢体够结实,编织紧凑;内里加垫了羽毛以及所挑选的其他材料,总归都是轻薄保暖又柔软丝滑的材质。
远方复何求?……何处微风呢喃更细密,何处阳光身影更斑驳?何处又可寻到更妙的猎场,四周围绕着更宜飞舞与跃动的篱墙?巢,为生地;树,即世界。远方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