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入春,欧亚鸲就来到我们身边:它在我们的树林里安定下来,和温柔的妻子一道,迅速搭起一座单独的小窝。如果没有猎网和石貂,那就没什么比欧亚鸲的生活更值得羡慕了。它为自己的住所挑选了最凉爽、最青葱的地方,可能的话,还会在水源附近。它把窝搭建在低矮的树枝上,或是长满苔藓的岩石和树干的洞穴内。它精心构筑着爱巢,用柔软的绒毛垫衬其内,并绞尽脑汁把它藏好。通常,它会用树叶把窝盖上,只留一条隐秘的通道。有时,它会把窝藏在开着玫红花朵的天竺葵下,或是二花凤仙紧密的叶丛里。居住在这些雅致窝巢里的爱人们忠诚而善妒。它们绝不允许邻近地区出现另一对夫妻。每个家庭都必须拥有自己的灌木丛、自己的泉水、自己的小小狩猎场。生活对欧亚鸲来说并不艰难,因为它的猎物在潮湿的树丛和小溪的周边比比皆是。所以,它很有空闲去享受爱情、享受唱歌、享受沐浴——这是它的三大爱好。它是我们在黎明时分最早听到的鸟儿之一;晚上,也是直到夜莺出来鸣唱,它才转为沉默。它六七月份还在唱歌。它的嗓音也许不能与夜间的歌唱家们媲美,但它也有自己的音色和特点。它的歌声尖细、温柔,带着饱含热情的颤抖,这使它拥有祈祷般的曲调与重音。它面向光线而唱,那黑色的、湿润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光亮,羽毛也都竖立起来,似乎被一种强烈的感情所俘虏。欧亚鸲引吭高歌时充满了激情,谈情说爱时亦是如此。短短几周,窝巢内就两次添丁进口。很快,这群雏鸟就可以沿着小河盘旋飞舞,而它们的父母亲正拍着翅膀在水里沐浴呢。
欧亚鸲是狡猾的猎手、善妒的情人、不好相与的邻居——至少对同类来说如此,但它的单纯天真让它没把人类归入敌人之列。虽然人们——尤其是南欧——对它进行了大肆的捕猎,受害者的教训并没有让整个族群提高警惕。欧亚鸲喜欢在行人身边盘旋。它常常陪伴孤身一人的散步者,像逗引似的,先在前面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等待,最后一刻又溜走,再到前面停下,等待,如此往复。如果森林里来了烧炭工,欧亚鸲绝对会毫不迟疑地前往拜访。它小步跳着、靠近木棚;它跟着他们,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啄着他们吃剩的面包屑,和他们一起在冒着烟的烧炭场周围转悠。有关欧亚鸲和烧炭工友谊的传奇故事可不止一个。
欧亚鸲主要捕食昆虫,但它也和鸫一样,喜欢野生浆果。所以有时秋天它会推迟迁徙:它舍不得花楸树上的累累果实。出发的时间绝对没有召开准备会议宣布,但它们一起上路了,增加停歇的次数,利用小树林躲藏,趁着黑夜拔营前行。日落时,它们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等到黑暗完全降临,可以听见它们在空中鸣叫、呼朋引伴。但是,也有个别忘了出发,留在我们这样的气温里过冬。这些掉队者会离开树林、靠近农场和茅屋,还会去家禽饲养场里觅食。其他鸟儿也都如此,这是自然规律:天冷时相互靠近。但欧亚鸲有着与众不同的胆量,它像房屋主人一般登堂入室。它躲在屋檐下,再落到窗户边,然后趁着开窗机会溜进阁楼、有时甚至是房间。在一间农民的卧室里遇到住下过冬的欧亚鸲可真不是什么新鲜事。它没什么要求,既不害怕、也不失礼,它用动听的歌曲回报主人喂给它的面包屑。不过,欧亚鸲从来不会长时间地与人类如此亲稔。当第一缕潮湿的微风吹来,它马上想起森林、想起泉水、想起二花凤仙下的窝巢。借着半开的窗户,它飞身而出,再也不会回来……除非到了秋天,它又忘了动身,那么,在农场周围流连几日后,看着被雪覆盖的大地,记起无比温暖的房间,它又上前用喙敲击窗户了。
它面向光线而唱,那黑色的、湿润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光亮,羽毛也都竖立起来,似乎被一种强烈的感情所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