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在叫喊声中时断时续的剧烈喘息声将我惊醒。这声音再次传来,接着没了声息。然后又从头再来!支离破碎的一夜。
“当然没有!但这和在家里不是一回事。”他不高兴地反驳道。
“支离破碎,”我回答道,“或者说睡得糟透了,随您便吧!”
“您需要我插手吗?”
我们在海滩上的一个草屋里吃中饭。“夏天,差不多有二十万侨居海外的摩洛哥人,”他精确地说道,“他们会满载着现钞、驾着漂亮的宝马或奔驰光顾这里,所有这些破饭店都会发笔不可思议的财!”
“几个小时后该会热起来,我呢,我要去跟金发女郎暖暖身子。”
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里痛苦遁形了。我通过自我麻醉苟活下来。我飘浮着,精神与这个松散的身体保持着协调。大麻缭绕的烟雾将我所有的缺失感全部熄灭。
“他不过是没法入睡了,那个蠢家伙。”
“阿伯代尔,您去哪儿了?”我在电话里问他,“没事儿,只是个小问题要解决,我就来了。”
当阿伯代尔有麻烦时这是他的标准回答。半个小时后他说:
“我一夜过得很热乎!”
作为向我道晚安的话,他边关灯边说了句:
经过瓦尔扎扎特后,我们沿着宁静的德拉阿绿洲前行。阿伯代尔在沙漠的沙丘里自得其乐。当然,他陷进了沙丘。三个人牵着骆驼来帮忙,靠他们和他们的牲口,我们才被带了出去。“挺开心吧,不是嘛?”阿伯代尔评论道。
我们又重登美丽的古城非斯,接着一直前行到靠阿尔及利亚边境的地中海,这里是萨依迪耶和它的大海滩。阿伯代尔将我们安置在仅有的一家房间里带暖气的酒店。酒店的外侧是一个酒吧台——整整一夜肯定都会有人吵闹滋事。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有阿伯代尔。
我很难再保持一本正经的神情。
我感到这个家伙正在数着他的钞票。
在找到一个全布置好的房子之前,我们决定游览摩洛哥。穿越积雪的阿特拉斯山是段惊心动魄的回忆。“阿伯代尔,路滑的时候,你在转弯前要减速,车轮打滑的时候,你要回正前轮。”他恰恰全搞反了,我们撞到了积雪成冰的墙上;陷进去的保险杠挡住了车轮。他用汽车千斤顶的手柄重新弄直了保险杠,然后一言不发地再次上路,一副很恼火的样子。
阿伯代尔打趣道:“有颗牙还扎到了我的拳头里。” “但是您怎么拖了这么久?”
“不,不,没有问题。”
后来我们有机会又四次重回萨依迪耶,拜会大“瓦利”[21]、部族首领和银行家,尤其还有那位漂亮的前台小姐!阿玛尔后来成为阿伯代尔的妻子。到今天为止,他们有了三个孩子。
“您意识到您弄出多大的动静吗?”
拉蒂茜娅建议,在巴黎天气不好的半年里,我可以去温暖一些的天空下度过。阿伯代尔提议马拉喀什,这里的冬天气候干燥。
“阿伯代尔,您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在同伴的怂恿下,停车场里的守卫对阿伯代尔动了手。猛烈的上钩拳回敬了他。血流满面,几颗牙飞了出来。
在花园里,迎着暖冬的微风,棕榈树的叶子无力地斜垂着。空气清澈;我喜欢将这种清新吸入我那坑洼不平的肺里。在我灼烧的记忆里,出现了一道光芒。我长时期地凝视着一个由滚烫沙丘连绵而成的沙漠。我的眼前有东西在闪烁,犹如沙漠里的沙子在轻轻晃动。我沉浸在这种带着新体验的恍惚状态中。
“克拉拉:
他将一切“安排妥当”。刚一到达,我们就可以用上一部三菱靓车,这部车是他在摩洛哥的一位鸡业大亨朋友的。然而说好了的房子却不翼而飞。“没问题,我有个地址。”
我又看到了那位犯下过失的女人;她有点慌乱,但保持着庄重。阿伯代尔显出无辜的样子问道:“波佐先生,您知道这位夫人她下个星期要结婚了吗?”
“昨晚睡得怎么样?”早上阿伯代尔问道。
他呢,他带着享受好日子的微笑。
“没什么,我碰到个停车场里的笨蛋,他把我说成是脏阿尔及利亚人。他不愿帮我,那他就没钱可收了!”
我觉得事情不妙。
他对着前台小姐满面微笑。“阿伯代尔,我看您还没到休息时间嘛。”
我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上。一切都朦胧起来。有时双眼会变得模糊,我会短暂地失去意识。一张面庞使我清醒过来。那些漂亮的少妇们从我面前经过,带着惊讶还有几分不安。我努力地想通过微笑使她们停下来。我在她们当中看到了您,我也向您微笑。我听凭自己神昏意乱。我现实世界的不稳定令我陶醉。在这些暧昧的时分,时间那每时每刻的感觉在消失。遥远的距离在变短,当下的瞬间在拉长;各种节奏交织在一起,无论它是庞大无边还是转瞬即逝。一种令人迷醉的纷繁芜杂。我们在云端里擦身而过。我在太阳下昏昏欲睡。我不再分辨得清同时和先后。我失去了精确的维度。这不是一种疯狂,至多是一种松弛。低血压抹去了我意识中过往的痕迹;也许这最终就是自由。我自由故我不再存在。灵薄狱里应该就是这种超然无力。所谓的‘完人’。”
我的病痛又开始了。在过了漫长的时间后,这个小魔鬼突然欢快地冒了出来,右手缠着绷带。
*
“我在条子这里;我再有一分钟就好了。”
我们回到了我们的冬季宿营地马拉喀什。
“可说到底,阿伯代尔,她不是一个人啊!”
第二天,可怜人的一家老小都来了,向有生杀大权的人哀求原谅;尽管我一再希望他能宽容,但他还是拒绝了。
我们从吉马埃尔弗纳广场走进一条街。他推着我在令人不适的石子路上前行,接着我们来到一个死胡同里,他敲着一幢无名建筑的大门。一位“金发女郎”将我们迎进她那摩洛哥传统的合院式房子;我们受到了极高的礼遇——她前一天在电视里看到了我们[20]。阿伯代尔摆出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则要求躺下,旅行使我筋疲力尽。我被安置在底层的那间大房里;窗子上装的是阿拉伯式的遮窗格栅,寒气渗入房间。阿伯代尔要求安放取暖的设备。
“阿伯代尔,别做蠢事,她那儿有个人呢。”
“这些无赖把我带到了局子里。我付给警长五百迪拉姆,待大牢的是对方!我起诉了他;他要被关上两个星期。”
他出门去卸车里的东西。过了一个小时,他始终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