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名单后克格尔巴诺夫看了一眼房间远处角落中的那束红石竹花。
“这就好。这么说,你明白,形势变化了,尽管还没有到可以休息的地步。教育尤其是与意识形态有牵连的知识分子是必须的。但是人们看到你们越少,就越好。”
“首长好!”希罗特金在门口像军人那样挺直了身子。
“这个呢?”
“如果医生赞成了,我不能禁止……但是不要一下子对所有人。你们用一个人试试,不能再多了。这样一个欧洲不知道的人。”
但是克格尔巴诺夫已经在考虑其他更加国家性的事情了。
沙马耶夫走进办公室看了看,然后很快出来了。这么说,主席坐自己的电梯已经上来了,并且通过暗门来到了办公室。
“他应该就快来了……”
“大致是这样,”希罗特金为了做样子同意道,他以正面对待了幽默,“但是也可以稍微以另一种方式找到依据:犯罪被成功地揭露,因此它们可能不发生。”
“我们会找到的!”
克格尔巴诺夫长出了口气,然后开始审看记录。在一个地方他眼睛不离文字,手掌拍了一下桌子,摸到了铅笔,拿起它并在边上打了个粗红勾。希罗特金伸直脖子看后明白了,记录的哪个地方引起了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的注意,然后主席抽出另一张纸,手拿着已经准备好了,以便阅读结束后摆到桌子上。但是克格尔巴诺夫没有看到完,他问道:
“这是指哪方面?”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谨慎地问道,他猜测有逻辑圈套,但还没明白是什么。
但这时纪念碑周围的调度员开始用指挥棒粗暴地把汽车赶到人行道边,腾出广场的中间,于是希罗特金明白了,他等的时间不长了。闪着黄色警灯的黑色伏尔加急驶而过,后面还有两辆。“停车!往人行道边上靠!”真卖力!——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暗自笑了笑。他们在向首长证明,没有白付给他们工资。而黑色的五吨重吉尔—114轿车已经疾驶到卢比扬卡边上了,这辆车全部用坦克装甲制成,带防弹玻璃。后面还有一辆载着穿防弹背心的小伙子们的伏尔加。希罗特金没有撇嘴,没有叹气。就应该如此。主席们来到并离开,而我们留下来。今天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存在,明天会像他所有的前任那样无一例外地消失:雅格达、叶若夫、贝利亚、谢洛夫、谢米恰斯内,像铁腕舒利克一样。现在这位坚持的时间长,但反正会完蛋的。他们被更换,而我们工作。指挥嘛大家都会,可机关需要的是有前瞻观的会思考的领导人。我们所有主席的不幸在于,他们缺少真正的文化修养。让人难过的是难以把科学成果付诸实践,完善整个部门的工作。
“可以试一试新方法吗?”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小心并且似乎是顺便地问道。
“对人?”
比如,就拿“向外”工作的总局的保守主义来说吧,孤立有多荒谬啊!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已经打击了几年来自西方的异端思想,只来自西方!受到损害的是我们的基础之基础——意识形态。可总局仍旧反复提工业情报活动,说我们的人在西方并购公司和银行。可机关最好专门往那里培养哲学家、作家、记者、出版者,用我们的人填满全部报纸、电台、电视台,好让西方有越来越多的自由书籍出版成我们需要的样子。那时候真正的和平共处就会到来。可像克格尔巴诺夫这样的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说,这样代价很高,而效果不明显。而实际上,当需要从精神上消灭敌人时,把钱耗费在军备上,耗费在消灭肉体的武器上,这是冒险主义。并且我把精力消耗在小事上以便迎合领导。
“援助?他们那里在想什么——我们有很多空余时间吗?还是有多余的人员?你自己是什么意见?”
希罗特金没有做声。克格尔巴诺夫想了有半分钟。金丝边眼镜的弧形镜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果我正确地理解了您的意思,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现在不需要公开的诉讼程序?”
“这些都对……”他拉长声说道,一边想着半小时前与“更愿意在幕后的人”进行的谈话。“这么说,你认为,我们这里完全统一?”
他不说话了,因为感到了他的想法与领导不一致。关于完成工作的报告不成功。有些事情改变了,所以领导对以前的任务已经没兴趣了。怎么回事呢?该突出所做工作的哪一方面以便它得到赞同呢?
希罗特金开始用手指敲起放在窗台上的文件夹来。然而,蜂鸣器很快就嗡嗡响了起来。
从文献中,政治局委员、苏联部长会议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克格尔巴诺夫履历的公开部分是如此广为人知,以至于重复它是不合时宜的。在他履历的公开部分中没有任何坠落、曲线或抛物线,也不可能有。他的履历像子弹的飞行一样笔直,并且像源泉一样清澈。至于非公开的部分,则它的保密程度是如此之高,以至于我们怀疑,考虑到上面写的字样——“特级绝密专用文件夹”,他本人是否有权看它。
“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请您稍等一会儿。”
希罗特金从来不让自己的下属等待。他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了窗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捷尔任斯基广场的环岛,春天时它被独出心裁地用白色油漆画上了新的虚线。从马克思大街来的车流环纪念碑绕弯并分流驶向街道。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这样站了有半个来小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并且害怕走开,因为那样的话他可能错过第一个进去的机会。还有两个总局的局长来过接待室,打听头儿什么时候来。他们和希罗特金握了手,彼此聊了两句天气就出去了。
“春天?”克格尔巴诺夫冲着窗户方向摆了下头,镜片后的眼睛随之高兴地眯缝起来。
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从文件夹里拿出了速记记录,俯下身把它放到了克格尔巴诺夫面前,而自己坐在了侧面的沙发椅中,他的位置变低了,所以他不得不从下向上地看着主席。
“这有意思,但是暂时早了点。你们先研究好理论。还有什么?总之,你书面说明总局的需要,我们考虑一下。你还有事吗?”
“是的,春天。”希罗特金克制地开了句玩笑。
他站在办公室角落里的电视机旁边,在窗外照进来的明亮的阳光下,平整着花瓶里红色的石竹花。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用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在桌后坐了下来。
“公开的?我们来想一想……你们组织诉讼,可西方大肆攻击的是政治局。那么请问,我们保卫的是谁,防备的又是谁?”
“我是军人:下了命令我就执行。”
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是有经验的官场油条,所以他没有做声,让领导有机会阐明自己的思想。
“进来,希罗特金同志。”克格尔巴诺夫和蔼地说道,他用无名指碰了碰金丝边眼镜处的鼻梁。
“可能不发生。但是——存在。”
“你们找是找得到……但是不要,我重复一遍,牵扯政治。要使方法多样化!为什么我要来教你们这个?把其他人暂时交给莫斯科总局,让他们看着,百年纪念日后再说。”
“我等等……”
“具体我没准备好,但是,这么说吧,总之需要经费进行实验研究……”
“当然,从行动角度看,越快,麻烦就越少。”叶戈尔·戈尔捷耶维奇站了起来,又走到了花前面并再次整了整它们。水晶花瓶上的光亮掠过了天花板。希罗特金也站了起来并在原地随着走动的主席转身。“况且事情也不大,可以批准。但是从长远看,在列宁诞辰一百周年前夕我们应该显示出统一,并且不是辩证的,而是完全的!你怎么看,瓦西里·戈尔杰伊奇,你们这些预防措施会不会妨碍完全统一的指示?”
“我指的是辩证的统一。”克格尔巴诺夫的眼睛看着他,他觉着,其中含着嘲笑。“一方面,国内没有政治犯罪。而另一方面呢?另一方面——这些犯罪被成功地揭露,不是这样吗?”
“现在可以了。”
“我们不会原地踏步的,”他皱了皱眉后说道,“日内将讨论机关扩编所需的经费问题。需要用有重大意义的活动引起重视,不辜负关怀……你有什么建议吗,希罗特金同志?”
希罗特金轻轻地斜穿过叶戈尔·安德罗诺维奇办公室前的接待室并默默地握了握首长秘书沙马耶夫的手。对方欠了欠身,暂时放下了文件。
“一个小问题,”瓦西里·戈尔捷耶维奇明白,接见结束了,“内务部的人来过电话:在莫斯科有个凶手拿着锉刀在住宅区流窜。杀害妇女,对有些人死后奸尸。有将近四十个受害者。他们自己找不到,请求援助。”
“抱歉让你久等了。你汇报吧,希罗特金同志,我仔细听着。”
“我们在收拾捷克斯洛伐克的烂摊子,”希罗特金小心地提醒道,“要知道这也曾是……”
“名单也准备好了。”希罗特金报告说。“遵照指示进行了大量工作。”
“我就是这样回答的。”希罗特金说道,然后再次点了下头。
“我都明白了。”希罗特金说道。“案卷我顺便带来了。您想看一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