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我只懂俄语……”
“为什么?可保证后我就不能也出卖你?你决定了就说,改变主意了我就走。”
“需要替谁写东西?”
“绝对不是!”库斯汀安慰他道。“我对我在1839年写的东西口头上没有任何要补充的:从那时起的一百多年间我已经彻底忘记了我的旅行细节。我无力和像您这样权威的人争论。”
“你等等!为什么要开始了?”
“因为正派人可以自己说他想的事情。可这样的人没有了。”
“我知道!”
“那就这样……你去找他,随便谈谈,而离开时顺便把文件夹忘在桌子上。”
“因为我们这里的崇拜永远都是在血泊中开始的。对某些领导人的崇拜是在国内战争后,对斯大林是在消灭了富农阶级后,而第二个周期是在战后。对玉米种植专家是在用坦克镇压了匈牙利之后。对现在的……”
“是真的!要知道我很少夸谁。只是你总是害怕万一别人想到,你真的比表面要好。你的处境是一个著名谜语中狗的处境。”
佩剑碰在地板上响了一下,库斯汀男爵站了起来,向马卡尔采夫行了个鞠躬礼,朝门口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没有打开门就消失了。
拉伯波尔特喘息了片刻。
“好了,不说这个了。”马卡尔采夫苦笑着打断了他。“我想,中央毕竟比下面更清楚。那里看许多事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并且一切也不那么简单。咱们还是考虑生活的具体问题吧。”
“我?!可我没有开除过一个犹太人!”
“我是你?”拉伯波尔特哈哈大笑起来。“可你反正不会这样做的!”
马卡尔采夫仔细地看着拉伯波尔特,好像很久没看见一样。他脸皮松弛,皮肤上布满了皱纹,甚至不该有的地方也是。眼睛下面是眼袋,长长的鼻子好像耷拉在嘴上,刮得不干净的两腮上的以及一大片秃顶周围剩下的灰色头发,妻子死后一次也没有理过。拉伯波尔特受不了理发馆。阿霞有时候让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给他理平顶。
马卡尔采夫靠在沙发椅的靠背上,吸入尽可能多的空气,然后闭上了双眼开始慢慢地把它呼出来。他在什么上看到,说这是平静下来的最好方式。
“你没完没了啦,真是的!那好吧,我说,好让你放我走。不然工作多着呢。不要耍花招,要做得简单。那就这么办……”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有点儿驼背。中间颜色的上衣的肩上和背上落满了头屑,他从来不系它的扣子,因此前下摆耷拉了下来,遮住了肥大的裤子。当身体移动时,下摆吹得飘起来,挡住了双手。他身上有一种萎靡不振的并且是生病了的雄鹰的气质,这只雄鹰折断了翅膀,已经不能飞了,因此在动物园里被放出来自由地散步。
“所以您决定让我倾向您的信仰?让我相信,您是对的?”
“那用什么文呢?”
用脚踹开门并厌恶地看着前面,拉伯波尔特笨重地走进了办公室,同时一言不发。他向来不礼貌并且阴沉,而从某时起在与上级来往中尤其突出这一点。他这样做是与本人的怯懦作斗争。
“可我觉着自己老了。犹太人向来老得早。你是俄罗斯人,你运气好!”
副官把手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敬了个礼就走了。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那里的战争回忆录堆积如山。所有的元帅、将军,甚至还有下级军官都想名垂青史。所有的回忆录都千篇一律。拉伯波尔特看也没看就把卡图科夫元帅的回忆录也扔到了上面。可当发现没有庆祝建军节的合适文章时,塔甫洛夫从一摞稿件中拿出了放在上面的一份,做完部分切除术后,即删减了五分之四后,送去排版了。但是责任秘书波利修克惊讶道:
“我?”马卡尔采夫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意。
“是的。”军官报告说。
“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元帅右转弯转过身去,然后迈着正步在副官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胡说八道!”主编说道,他明白,他的同意很合适,但不能接受。“这不可能!”
“你认为,谁应该改变规则呢?”
“看来你是对的。”拉伯波尔特同意道。“无论如何这是经过你的办公室传播反苏书籍,还是犯了第七十四条……而你,马卡尔采夫,比我想的要好……”
“现在装甲兵元帅卡图科夫要进来见您。”
“看到什么了?”
“听我说,塔甫洛夫!要是我就装做没有发现文件夹怎么样?”
塔甫洛夫的肩膀稍微向上抬了一下随后又放下了。
退缩已经晚了,于是马卡尔采夫详细向他讲述了灰色文件夹的事以及自己的怀疑。
“你就不害怕?”
编辑部里大家都以“你”称呼。有几个人是例外。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出于老的党内习惯称呼许多人“你”,但是别人对他说“您”。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是《劳动真理报》唯一一个称呼主编为“你”的工作人员。
“抱歉,打断了你的工作,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马卡尔采夫略微欠身握了握伸过来的无力的手。
“我哪里知道,”他最后勉强地说道,“这严重还是不严重!你问那边?还是你害怕?”
“你别太客气。”拉伯波尔特咀嚼着说道。“只有你认为我用脑子写这些发言。可我那里是茧子。又多一个败类上讲台?那又怎么样?讲台是橡木的,经得住。它听多识广!……可要是给一个正派人写报告我可能会拒绝的……”
“5月9日前不会的。我可是答应过了。”
塔甫洛夫猛地站了起来,好像突然显得年轻了,他看也不看主编就出去了,让里面的门敞着。马卡尔采夫伸了个懒腰,伸展开身体发麻了的部位,然后摁下了按钮。洛科特科娃跑了进来。
“要是我猜到了,马上告诉你。你来得及:霸王龙一百万年才绝种的。”
“也许不会让我第三次蹲监狱的……”
“这就完了?”
马卡尔采夫点着了烟,笑了笑。拉伯波尔特从兜里掏出一块“小松鼠”糖,剥开糖,把糖纸扔在了圈椅下,把整块糖塞进嘴里,然后开始慢慢地吮吸。
“请给我拿一个结实的大信封来。在信函部找一个最大的来。”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本想马上从文件夹开始,但他先是说起了其他事情,目的是不让塔甫洛夫明白,问题对马卡尔采夫非常重要。
“好的,塔甫洛夫,假设我的确更有顾惜……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谈话对方耸了耸肩。苏军建军节前不久一位军官迈着正步走进了拉伯波尔特的房间,敬了个礼,然后问道:
“您看,”他开始寻找出路,“您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付印了,这是条样,可是……”
“我以为,您会需要我道义上的支持。自从您看了在你们这里被禁止的我的书后,我和您,这么说吧,被一条链子锁住了,即使您不赞同我的思想。上次我本想对您说,要是您把这个文件夹扔给国家的某个执政者的话,我会不胜感激的,要知道您可以自由出入那里的。”
拉伯波尔特眉毛也没动一动。他继续从一旁看着墙上的某一个点。马卡尔采夫也朝那里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谢谢,不需要。您可以走了……”
“不,是您要原谅我!”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提高了嗓门,在主编办公室他感觉比上次夜里在家中自信多了。“男爵,您凭什么总是跟着我?您想干什么?”
“你再等一下。总是没时间问你个人的情况。我活得就像马戏场中的马。你的生活怎么样?怎么一个人过呀?可以结婚的……你再要个孩子也还不晚呢……住房我会帮忙的……”
“如何迫使狗吃芥末?要是给的话,它不会吃的。可要是把芥末抹到它的臀部,它会一点不剩地舔光。你舔吧!”
“我想称赞您。决定是正确的!”
马卡尔采夫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张皇失措地看着法国的不速之客消失处的那个点。
“您是政治教育部主任?”
“我问的是梦想。”马卡尔采夫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摘下了眼镜,从容地把它扔到了桌子上并孩子般地眨了眨眼睛。“而我最近在梦想。而且只想一件事……”
“这还真是着好棋!”马卡尔采夫高兴起来。“我自己也该想到的。好一个塔甫洛夫!”
“怎么说?”
“你认为是在捷克斯洛伐克之后?”
“给你?”
接着他立正姿势站好,向走进门来的元帅敬礼。
“什么谜语?”
主编开心起来,紧张消除了。拉伯波尔特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好帮助自己孱弱的身躯站起来。马卡尔采夫用手势阻止了他。
“用八股文。说正事吧,别拖了……”
“我不过是种族隔离分子……”
“准是这样!我也没有期待另一种答复。”库斯汀笑道。“忘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吧。现在我看到,您以最好的方式处理了这个神秘的文件夹。如果和警察局密探打交道,施展招数是极为必要的。因为您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我不希望成为您的麻烦的起因。衷心祝您顺利!”
“黑身份是什么意思?”
“真的吗?”对方满足地笑了笑。
“我担心起来,先生,您可能会有麻烦。请您原谅我……”
安涅奇卡又出现了,她把一个上面写有“《劳动真理报》。苏共中央机关报”大字样的雪白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你开玩笑!”马卡尔采夫生气了。“可我是认真的。原来你蹲了监狱也没学聪明。”
“瞧你态度变得真快!这说的是狗。可人喜欢舔芥末。是你决定他们吃什么和不吃什么吗?而谁想吃芥末,那就把他关起来!现在他们受拘束。不过等着瞧!马上就要开始新崇拜了,到那时……”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我想征求一下意见,你要以党员的承诺保证,就我们两人知道……”
“党内犹太人。”
“也许,您想到了,”库斯汀问道,“是我偷偷给您放的文件夹?”
“好吧,”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吧嗒了下嘴,“拿去吧。”
“你自己知道被吊着的滋味儿。你确实是必须善于处理这种情况!”
“需要谈谈……”
“具体问题?游戏!”
“没有!”塔甫洛夫断然否定道。“因‘拿到过’这个可以解释为‘保存’的词,会判七年以下徒刑。”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合上了文件夹,小心地系上带子并递了回去。
“喂!这可是完全不实际的梦想!”
“那您为什么,就像常说的,找到了我?”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不解地问道。
从其他什么人嘴里听到这种话马卡尔采夫或许会有反应,但是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是在冷漠地指出无可争议的事实。发火比不表示意见更愚蠢。所以主编把对方所说的话当成是其不可避免的缺点,只是挥了下手。
“什么?……”拉伯波尔特又问了一遍并盯着马卡尔采夫,就好像对方真的成了马戏场上的马。
“好吧!”拉伯波尔特软了下来。“一切都简单:把文件夹给我。”
“碰头会在您这里开吗?”
拉伯波尔特几句话就向主编解释清楚了,他该怎么做。
“当然了!一旦有什么事,我就承认,不经许可在办公室拿走看了看。而你从来没有看见过!”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好像准备打架似的。
“你怎么看,塔甫洛夫,他会告状吗?”马卡尔采夫现在问道,他没有得到答复。
“你无权选举马卡尔采夫代表进入最高苏维埃……我倒是无所谓!哼,重回大狱,丢掉两百块的工资,反正用这些钱什么也买不来!可你……”
“完全不实际的……”
“他是拉伯波尔特?”元帅向自己的副官了解道。
“有,还不止一个……”
“您?!”
信封鼓了起来,封不上,但是文件夹装进去了。马卡尔采夫拿起笔来用不太大的字在信封上写道:“向国家安全委员会报告。就采取措施征求意见。”他把写好了的信封轻轻向上抛起,用手掂了掂分量。沉重的负担,但想出了轻松的解决办法!如果有什么事——我曾准备表现出主动性。的确,工作打断了——有更重要的国家工作……如果是自己人放的文件夹,就让它搁一搁。他马卡尔采夫不打算告发。他打开桌子中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旧报纸,把沉甸甸的信封放进了抽屉,并用报纸盖在上面。似乎是他在忙碌中忘记了报告灰色文件夹的事。
“又是您?”主编惊讶而恐惧地问道。
“你有朋友吗?嗯,什么小报的主编?”
拉伯波尔特慢慢地把目光从墙上移到了主编身上。
“那么你可以认为,崇拜开始了,”马卡尔采夫皱起了眉,“他们已经建议放大照片的尺寸并更加频繁地见报。”
“不是。对你来说不实际。”
男爵抓住手柄把剑拔了出来,随后又啪嗒一声放了回去。
“那边,那边!要是偷偷给你放上了呢?”
“怎么不说话?你能保证吗?”
“作为出主意的补偿?算了吧,我就是在我的老窝里和我的斯皮多拉收音机过到底了,除了无线电干扰,什么也不妨碍我收听。至于孩子嘛,晚了。”
“对,一定要有雾……你怎么看,是实际的梦想吗?”
“不言而喻!”
“你没注意到吗,我们编辑部里不守信现象蔓延开了?我们说‘我会办到’,随即就忘了。指示被压下来,任务得不到完成,期限被耽搁,这可都是事实。简直是失常!唯一一个有责任感、干事认真、善于高效工作的人就是塔甫洛夫。”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犹豫了一下后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文件夹。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把它放在膝盖上打开,瞥了一眼标题,用大拇指折起第一页,念出了德吉拉斯、奥威尔、索尔仁尼琴的名字。马卡尔采夫看着他并耐心地等着。拉伯波尔特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他又翻阅了五十来页,然后又埋头看起文本。他发出了喘息声,鼻子哼了一声。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库斯汀男爵正向他走近。他像以前一样文雅并散发着昂贵香水的气味。
“给我?要看是什么?给我看看。”
“明白了!我一直在想:你马卡尔采夫成为真正的霸王龙还缺少什么呢?你不喜欢血?小事一桩,需要时你会喜欢的……他们都是从乡巴佬变成了世界主宰,而你是知识分子,彼得堡人?不,比你还高贵的人都不要脸了!你不是排犹者吧?非排犹者分成两个范畴。一些人不注意,是不是犹太人,另一些人在等待大屠杀,好帮助犹太人。没办法把你归入其中任何一个范畴,因为你是负责人员。如果上面命令的话,你也会成为排犹者的。”
“卡图科夫的?您怎么了,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新闻检查不会准许的。他出车祸后精神不正常。您知道吗,给他想出了什么职务?国防部总监察员小组军事监察员兼顾问。一帮快活的老年痴呆元帅。”
“可是什么?”元帅的手伸向了枪套,或者这是教育部主任的错觉。
“卡图科夫的事怎么样了?顺利解决了?”
“信封要马上发走吗,伊戈尔·伊万内奇?”
“抽烟吗?”马卡尔采夫递了过去,他走过去把敞着的门虚掩上。
“你别激动。可你录用了多少?……你认为自己百分之九十是诚实的?可这就说明,你百分之百是虚伪的!”
拉伯波尔特不得不准备其他人的回忆录。然而2月23日早晨,门打开了,军官出现在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面前。他脚跟一碰敬了个礼,然后大声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再次沉默下来并想道,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会把这个沉默解释为符合官僚主义的习惯。下属感到屈辱,他在等待,你是会狠狠批评一顿还是下达任务,这种任务连下达都觉得厌恶,而完成起来——简直恶心。所以主编决定夸奖一番,说些令人高兴的事。
“我倒要看看,像我那样蹲过后你能学会什么!”
又出现了怪诞的停顿。
“哼……老婆啊,孩子的,不说了。那你,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有梦想吗?”
“可是……报纸领导决定……回忆录太有意思了,决定……把它留到胜利日,5月9日。这可更加光荣啊!”
马卡尔采夫想到过:要不要摆脱掉塔甫洛夫,免得惹麻烦?但是夸奖他精明能干时,主编没有昧着良心说话。马卡尔采夫知道:当编委会上提出什么问题时,塔甫洛夫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主编的方针,与那些对辞职根本无所谓的记者不同。不仅如此,正是因为厚颜无耻,他才有求必应。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剩下了,这就是正派,体现在具体的主观见解中,因此伊戈尔才决定得到拉伯波尔特的建议。
库斯汀的佩剑碰到了镶木地板,当的一响,于是男爵用手指轻轻握住了它,而在椅子上坐下后,把它立在了膝盖间并把胳膊撑在了剑把上。
“那就是你个人有麻烦。不然你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还道歉说打断了我的工作?”
马卡尔采夫想,现在女秘书走进来,看到奇怪的来访者后,关于他的消息就会传遍编辑部。库斯汀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
“只想一件事。不用写也不用看狗屎材料。”
“你也拿到过它?”
“你是心灵感应大师,雅科夫·马尔科维奇!”
“我会的,你说!”
“看到了?”马卡尔采夫激动地叫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你怎么,打算免我的职?”
“拉伯波尔特同志!”卡图科夫把挂满勋章的庞大胸部压在桌子上。“为什么没有刊登我的文章?”
“这就对了。到时候再说……”
“这是装甲兵元帅卡图科夫的回忆录。请在2月23日刊登。”
“而因为‘也’这个词会给你我加上重刑——团伙作案。然后还有五年的黑身份。”
“你装什么老头啊,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我比你大,我都觉着自己年轻呢!”
“好吧。不过您小心:如果5月9日没有文章的话,我把坦克开到这里来!”
“您真是发疯了!要是您有这样的能力,您自己扔吧……”
“小事一桩!难道我们用俄文出版报纸吗?”
“不实际,”马卡尔采夫同意道,“可你知道吗,梦想有多愉快!……难道你什么也不梦想吗?”
她把他已经批准的新一期报纸的计划放到了桌子上。他看了下表——离碰头会开始剩十分钟。
马卡尔采夫探究地看着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企图弄明白这次说的话有多认真。
“我梦想住在湖边,在远远的地方……没有路通到那里。让小船停在草丛中。还有雾……而在台阶上是牛奶罐。有人每天早晨把它送来。是谁,不知道。也许,是个年轻腼腆的女人。送来后马上就离开,追不上。而且我也不追。主要的是,湖,没有道路……”
“你要知道,说到我,那么我不瞒你说,愿意进行任何民主化并且走多远都可以。但是让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说,这是可以的。别再说这个了……你最好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您有什么事?”
“有意思,想什么?……”
“他们不会相信的。”
“你认为,我缺少什么呢,塔甫洛夫?”
“不,你还是许下共产党员的诺言吧!”
“但是是大游戏,塔甫洛夫!而且只要是这样的游戏规则存在,我们就按这样的规则进行游戏。规则改变后,我们换一种方式玩。”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又犹豫起来。为什么他这样鄙视我,要知道我对他做的都是好事!他变化很大。曾是个一流的记者,善于生动地描写任何枯燥的,但是对领导重要的题材。和他谈话很有意思,马卡尔采夫至今还记得集中营的故事,遗憾的是,拉伯波尔特曾不得不在那里待着。但是他的幽默渐渐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而记者的才华堕落到了毫不掩饰的粗制滥造。塔甫洛夫腐化了编辑部的所有年轻人。自己什么也不相信并且还取笑态度和他不一样的人们。拉伯波尔特顺便说出的一些话不止一次让主编感到害怕。当然,这是表面现象,是过去经历的余音,而在内心,塔甫洛夫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但毕竟应该考虑你在说什么!随便对什么人他都讲令人心惊肉跳的笑话。并且最令人恼火的是——他自己嘲笑自己的文章。他还对马卡尔采夫多次引用过当今领导人以前的言论,这些言论现在听起来让人不堪回忆。
“为什么?”马卡尔采夫忠厚地感起了兴趣。
库斯汀笑了笑。
如果等待时间长了,拉伯波尔特会很紧张,所以他急于知道结局。他还在喘息:走楼梯上来后气喘吁吁的。在中间楼层永远等不到电梯。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用自己那双被厚厚的眼镜片放大了的、视力几乎为零的凸出的眼睛绕过马卡尔采夫,呆呆地看着墙壁,他明白,反正不会有好事,而坏事也躲不过去。
“嗯……”塔甫洛夫呜噜了一阵,突然大声念道,“有谁告诉我,一个没有人的尊严根基的社会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她跑了出去。他搓了搓双手,把文件夹移到自己面前,解开了它,看了看,翻了翻。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段落上,以前,在夜里,这个段落让他觉着是对他的国家名誉的侮辱。现在他又看了它一遍。可要知道,如果说实话,这的确是真相。但这是不需要的真相——问题就在这里!
只要元帅拔出手枪来射击,晚上就没人喂那些不耐烦地等候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回来的小猫们了。
“怎么,你认为这不严重?”
“要是这样,”马卡尔采夫垂头丧气地说,“那么把这些抹芥末的人关起来就做对了。”
“我是肯定不会搞这样的阴谋的,先生!那时我感受到了您个人,因为您把我当做当代作者并开始看我的书。这是我的荣幸,但很遗憾,我一百二十年前就死了。引以为豪的只有,我的思想还活着。”
他以前也有感觉: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鄙视他。让他感到安慰的只是,拉伯波尔特鄙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
“还有雾?”塔甫洛夫核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