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之后,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走进了接待室。里面令人不习惯地安静。顺着墙摆开的为来访者准备的椅子和沙发椅空着,电话沉默着。黄色的挡风门斗难看地戳着,带着一扇包着深红色人造革的门,上面黑色的玻璃板条上写着:“马卡尔采夫·伊戈尔·伊万诺维奇。”
塔甫洛夫没有浪费时间,打开了洛科特科娃桌子里左面小柜不上锁的小门。小柜中的上几层抽屉塞满了成沓的纸张、表格、信封。底下的抽屉里放着安娜·谢苗诺芙娜在早晨会换上的鞋、肥皂盒、剪刀、螺丝刀、指甲油小瓶、护手霜、一小盒茶叶。在这些东西后面,在一本旧时装杂志《侧影》下面放着一个回形针盒子。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用一个手指抽出了盒子。里面没有回形针(凡是值过班的编辑部员工都知道这点),而是放着钥匙。玛莎打扫办公室时就已经是当着安娜·谢苗诺芙娜的面了。
《劳动真理报》大楼建于30年代初,那时在莫斯科的建筑风格中还存在构成主义和柯比希埃的影响。因此,三分之一世纪后这座大楼比战后斯大林的巴洛克式大楼看上去更有现代感。首先拉伯波尔特准备马上从楼下的女值班守卫员那里拿走主编接待室的钥匙。要拿走钥匙需要在登记簿上签名。当然,可以写上任何一个姓,但是值班员以后可能会回想起来——而这不在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的计划内。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表,上楼到自己那里并开始等待。
“兴许是又喝酒了吧?有瓶子吗?您等着,我告发您!”
卖收集的酒瓶得来的经常性收入是玛莎微薄工资的重要补充,所以她一边抱怨人们喝酒,一边希望他们喝得更多。
“玛拉沙大妈,别锁上我的!”他喊了一声。
她默默地慢慢往前走了下去,大皮鞋发出咚咚的声音。
拉伯波尔特掀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察看了同样没有锁着的两边抽屉里的东西。这里也没有文件夹。谁也不想发牢骚,可是不得已。有经验的囚犯感到,不能再留在办公室里了。他四下看了看,是否留下了痕迹,锁上了办公室,把钥匙放了回去,小心地往走廊里看了一眼,然后放松了下来,迈着无力的步伐向电梯走去。电梯忙着,升了上来,停在了这一层。为了不碰上走出来的人,塔甫洛夫顺着楼梯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安娜·谢苗诺芙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并迈着碎步急忙向接待室走去。等到她消失后,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闯进了电梯并向自己的楼层下去。玛莎结束了打扫并在走廊里走着,拖着拖把并把门一道接一道地锁上。
当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从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出入口走出来时,拉伯波尔特醒来了。他比平时早醒了两个小时,哼哼,喘息,呼哧了半天,直到起床。而起床后,没有穿好衣服就在房间和厨房徘徊了半小时,小声嘟囔着,这个环境就连在梦中也不让他安宁。尽管这样,他还是比平常提前一个半小时慢慢地来到了编辑部。
马卡尔采夫办公室的窗帘是拉着的,所以显得昏暗。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慢慢地从旁边绕过主编的大桌子并在沙发椅上坐下。他拉出了中间的抽屉,看了一眼里面,开始小心地抬起文件。灰色文件夹不在。塔甫洛夫把抽屉彻底拉了出来,放在膝盖上,开始更仔细翻寻一切。就在这间办公室,当着马卡尔采夫的面,他曾亲手拿着的文件夹,无论是装在信封里,还是没有信封,现在都不见了。
电梯把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升到了主编接待室所在的走廊。接待室的门是开着的。女清扫工首先会拿着一串钥匙走遍所有走廊,打开编辑部所有的门(当然,贴封条的除外),倒空垃圾篓,把里面的东西倒入盛邮件的大纸口袋里,然后才会用绕在刷子上的湿抹布擦镶木地板。镶木地板因此成了肮脏的灰色,出现裂纹,但是玛莎觉得擦过比擦亮方便。贴封条的房间她白天打扫,有负责人员在场。
“也许会有,你找找。”拉伯波尔特迎合着说。“我走开,不妨碍你……”
“要打扫,一定要打扫,玛拉沙大妈,”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说道,“我这里太脏了!”
“已经坐着了?我一看——没锁上。要打扫还是不要?”
玛莎,一个臃肿的婆娘,穿着黑大褂,稍微退下来的带松紧的长统袜以及男皮鞋,拿着桶和抹布站在门口,等待答复。编辑部的员工们相信,女清扫工与其说是在打扫,不如说是在弄脏,所以一准都叫她玛拉沙大妈。绰号的来源与术语“条状污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