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流于俗套之外,该书另一个比较明显的不足是缺乏交代和照应。下面试举几个例子。
《甘十九妹》除了上述指出的缺乏交代和照应之外,书中有关“丹凤轩主”水红芍出场后的描写也使人大失所望。本来书内开头已着力写了甘十九妹的武功高强,机智过人,按照“其徒如此,其师可知”的道理推测,水红芍的武功与智谋,是理应不弱于甘十九妹的,料必与尹剑平有一场剧烈的恶斗。但使人兴味索然的是,水红芍与尹剑平只交手数招,便一命呜呼了!被吴老夫人誉为“当今天下还不曾有一个人能够是她的敌手”的水红芍,竟然如此窝囊。读书至此,真是无瘾之极。
萧逸在一篇访问记中,曾指出一般的武侠小说常常流入一个俗套,就是:“仇杀→孤雏余生→练成绝艺→复仇→坏人授首”这样一个公式。很可惜,《甘十九妹》于此也未能免俗,基本上就是按这个公式写成的。书中的尹剑平就经历了上述这个过程。
例一:晏春雷奉其父“黄麻客”晏鹏举之命,前往隆中“双鹤堂”,救援坎离上人米如烟,不料却命丧甘十九妹之手。晏鹏举与甘十九妹之师“丹凤轩主”水红芍武功不相上下,其子被杀,其信物“黄麻令”被毁,当是武林中的奇耻大辱,照理应寻甘十九妹报仇雪耻。但终《甘十九妹》一书,却没有写这个内容,这就不能不说是失了照应。
例三:双照草堂主人吴老夫人与甘十九妹之师水红芍有杀夫之仇。吴老夫人精创“双照堂秘功”,用以破水红芍的“丹凤轩秘功”。此功仅传于尹剑平,而其子吴庆,因悟性不高,无缘习此秘功。吴老夫人死后,吴庆侥幸在甘十九妹手下逃生,逃生后便下落不明,失了交代。虽然吴老夫人并不期望吴庆能报父仇,只望他逃出生天,得保吴家一脉。但吴庆逃出后,必会千方百计寻访尹剑平,向他告知母亲的死讯。尹剑平得此讯息,也自必有所反应。遗憾的是书中却没有交代这些情况。吴庆像尉迟兰心一样,到了下册便销声匿迹,不再出现了。
萧逸《甘十九妹》开卷先声夺人,气氛恐怖惨烈,紧紧抓住读者的心。在一个夕阳映着白雪的冬日傍晚,一个像吊死鬼似的红衣红帽人,领着一乘翠帘红顶小轿,出现在武林名门大派“岳阳门”的门前。轿中的少女甘十九妹姿容绝代,武功非凡,为报师门四十年前的一段宿仇,数日之间便使得“岳阳门”满门丧生,只有一名记室弟子尹剑平侥幸漏网逃出。尹剑平立誓要报此血海深仇,于是尹、甘两人之间的一段爱恨交织的情仇故事便由此衍生,最后以悲剧结束。中间的情节发展虽未尽如人意,却也比较曲折,可以一读。
再有,书中大写“灵性”的神秘玄妙,不可捉摸,阵势的奇异玄奥,莫测高深,以及漂亮的脸蛋可以使人淡化仇恨等内容,笔者都是颇有异议的;不过,这里就不深论了。
例二:晏春雷死前曾请尹剑平向未婚妻尉迟兰心转告二事,一是嘱咐她千万不要找甘十九妹报仇,以免白白送死;二是劝她改嫁,万不可无谓守节。尉迟兰心听了第一件事后,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当尹剑平再次述说甘十九妹如何厉害时,她大不以为然地说:“我就不信这个甘十九妹真有这么厉害,早晚我会见着她,哼,那时候才叫她知道我的厉害!”从尉迟兰心的口气中,可以看出她是要找甘十九妹决斗,以报未婚夫惨死之仇的。但书至终卷,尉迟兰心却没有再出场。这两个女子既无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不存在决斗了。既然如此,尉迟兰心这个人物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作者大可不必写晏春雷有这个未婚妻。现在写了她,反显得前后失了照应,好像作者只是为了让读者去看一段女扮男装、错认夫婿的故事似的,实在没有必要。笔者还认为,既然作者不安排晏鹏举和尉迟兰心去为晏春雷复仇,晏春雷这个横加入内的“送命角色”,也是可以略去不写的。
萧逸曾在一篇访问录中,作了如下的表白:“通常我都会在执笔之前,先行拟定一个开端比较壮烈精彩的故事,从此布下伏线,一步一步发展,但是很少想到如何结束,都是顺着内容自然的发展而收尾的。”萧逸这段表白,基本上是符合他的创作实际的。《甘十九妹》的开端就确实“比较壮烈精彩”,但由于写时“很少想到如何结束”,因此书中就出现上述一些失了照应和欠缺交代的情况,显得结构不够严密。他还公开承认有人批评他某些作品中的人物“莫名其妙的便销声匿迹了”。并解释这原因是在报章杂志上连载,受到篇幅的限制;有时候又由于人事的变动而影响了原定的计划,故此不得不草草结束,首尾便不能照顾周全。这样,所谓“顺着内容自然的发展而收尾”的美好愿望就落空了,小说结尾也就显得并不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