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笔下的武功怪异,怪异到已入了魔道。有些武功简直已成了法术一般。如人能变形变色,幻变成树木、雪球的形状,转眼不见踪影;又能在土中穿行,恍似穿山甲一般;掌力能潜地而入,然后透地转出伤人;葫芦中能放出无形的“六戊潜形丝”捆人缠人;能以头发作箭,搭在弓上射人等等,真是如魔似幻,简直与《蜀山剑侠传》中的仙法妖术无异,而“颠倒乾坤五行移转大法”和“大须弥正反九宫大阵”,就更是直接取自《蜀山剑侠传》,只不过稍微改动一个字罢了。温瑞安笔下的武功,其实已是技击与法术的混合物了!位居“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幼遭灭门惨祸,从小双腿被废,自腹以下空无一物。他既无内力,又无武功,但以手为足,轻功神妙,自成一家,远胜于有腿的人;而且所乘坐的轿子装满暗器机关,令人防不胜防,发暗器的手法更是独步天下。作者对无情的武功描写是颇为矛盾的。轻功是武功之一,既说他无武功,就不宜说他轻功神妙;发暗器是需要运力的,既说他无内力,就不该说他发暗器手法第一。无情仅剩上半截身子,却练成了震世骇俗的武功,其神异之处恍似《蜀山剑侠传》的绿袍老祖,虽然二人一正一邪,不可比拟,但两人均是仅有半身却神通广大,这一点是颇为相似的。
温瑞安以其专写捕快缉盗破案而独树一帜。他笔下的“四大名捕”,武功各有所长,均善侦破案件,可称是四名“武侠福尔摩斯”。“四大名捕”为冷血、追命、铁手、无情四人,四人的名字其实只是一个外号,这些外号是各自以他们的性格、武功、特长及办案手段而得来的。冷血剑快,追命腿凶,铁手臂硬如铁,无情暗器天下第一。四人身为官府中人,自然为官府办案;四人亦为武林中人,故亦替武林排难解纷,清除败类。四大名捕有时独立破案,有时联合破案,每个破案故事均有明显的独立性,合起来便成了四大名捕的系列式故事。
中国的武侠小说,从唐人传奇开始,便是按写实与幻想、武侠与剑侠两条线并行发展的,到了新派武侠小说家的笔下,由于“超武功”的出现,便把两条并行的线交叉在一起,在写实中添入怪诞之笔,极尽幻想夸张之能事,于是“成人童话”的色彩就越发浓厚。金庸、梁羽生等人在“神化”武功方面是走得很远的,他们笔下的武功已成了盖世神功,其神妙作用已远非“武功”二字所能概括。温瑞安笔下的武功则走得更远,武功如同法术一般,武器恍似法宝无异,武侠的本领掺入了剑侠的神通,显得更加荒诞无稽,难以置信。可以说,新派武侠小说的后期作品,大多已是武侠与剑侠合流的产物。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故事,在这方面是最为明显的。
“四大名捕”系列故事,情节离奇曲折,往往案中套案,案案相连,一案才稍明朗,另一案又生,书中悬念迭起,读来颇有吸引力。在写法上,温瑞安采取古龙《陆小凤》《楚留香》的散件组合式写法,各个故事有相对的独立性。由于写的是四个名捕,可以轮番上阵,各领风骚,回旋余地很大。既可单写某一名捕的破案故事,也可合写两个、三个、四个名捕协同破案的故事,或分或合,或聚或散,均可按情节发展的需要而定。这是一个很聪明、很巧妙的写法。温瑞安的行文近似古龙,好用短句和对话,节奏短促跳跃,类似电影剧本式的写法。故事的背景也与古龙相似,是很模糊的,只知是写古代,但朝代很不明朗,因此书中有关的典章文物,大都是写得含含糊糊的。而当为小说中的人物胡诌几句诗词时,因为含糊不得,就时时露出马脚。如进士出身的鲁问张大人,连写对联要上下两句平仄相对的规矩都不懂,竟作出“雪暮赏梅疏见月,寒夜闻霜笑杀人”这样“出格”的句子来。另一个书中描写为“诗酒风流半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文胆”霍煮泉更加“离谱”,吟出的“诗”简直狗屁不通,诗云:“灯明酒如镜,弄蟾光作影,影下看芙蓉,含颦解罗裙。”霍煮泉此诗,平仄和押韵均未入门,诗意也甚劣,不知作者何以竟誉之为“精擅诗词”?温瑞安把故事的历史背景弄得模模糊糊,是聪明的;但自己不懂诗硬要为书中人物明明白白地吟几句出来,就很不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