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时期,对中国新文化运动发生极大影响的两个文学团体,一个是郭沫若、郁达夫等人组成的“创造社”;另一个就是郑振铎、沈雁冰(茅盾)、耿济之、叶绍钧等人组成的“文学研究会”。前者着重在创作与文艺思潮的介绍,后者着重在文学名著的介绍、研究与古典文学的整理,对中国新文化运动的贡献,可说是各有千秋。
但《小说月报》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名重士林的,它初期是由鸳鸯蝴蝶派作家恽铁樵主编;一九二一年后,茅盾接编,全盘革新,始成为新文艺的阵地。其后再由郑振铎接编,杂志有了更大的发展,这才是《小说月报》蜚声全国的黄金时代。郑振铎那部著名的《文学大纲》就是先在《小说月报》上连载的。
另一个重大贡献,足以与他的编辑工作相提并论甚或超过的,是他对中国文献的搜罗和保全,他逝世之后,献给国家的藏书,就有九万册之多,其中珍本无数,贡献之大,可以想见。
不过郑振铎虽是因岳父关系而进商务,却不能说他是“因人成事”,只能说是“相得益彰”。商务的藏书对他提供了研究的便利,而他对商务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中年以上的知识分子大概还会记得商务出版的两种杂志——《东方杂志》与《小说月报》。这是中国在一九四九年解放前质量最高的两种杂志,作者都是第一流的名作家。郑振铎便曾当过《小说月报》的编辑。
不过,他虽然主编了当年最出名的文艺刊物,“盖棺定论”,与其说他是名作家,毋宁说他是名编辑、名学人、名藏书家。因为他在这三方面的贡献,实在比他的创作大得多。他写过一些短篇历史小说和取材自希腊神话的小说,给读者的印象似乎并不怎么深刻,但他所主编的刊物,却无一不是曾发生过重大影响的第一流刊物,除《小说月报》之外,如《儿童世界》可说是儿童文学的启蒙,叶圣陶著名的童话《稻草人》便是在《儿童世界》发表的。以前在香港大学教过书的许地山,也曾将它谱过几支儿童歌曲。另外,如《新社会》、《文学》、《文学季刊》、《文学复兴》以及《时事新闻报》的副刊《学灯》等等,无一不是对当时的新文化运动起过重大作用。
他对于书籍的热爱,尤其中年时代,对文献的搜罗、保护,费尽心力,那是非常之令人感动的。他自己在《劫中得书记新序》(一九五六年版本)也曾经说过:“我曾经想到两块图章,一块是‘狂胪文献耗中年’,一块是‘不薄今人爱古人’。虽然不曾刻成,实际上,我的确是,对于古人、今人的著作,凡稍有可取,或可用的,都是兼收博爱的。而在我的中年时代,对于文献的确是十分热衷于搜罗、保护的。有时,常常做些‘举鼎绝膑’的事。虽力所不及,也奋起为之。究竟存十一于千百,未必全无补。”“狂胪文献耗中年”出自龚定盫诗。从序言中,可见他搜罗文献的苦心。
郑、高的婚礼是当年上海文化界的一件盛事,瞿秋白代表宾客致贺辞,“他便用‘薛宝钗出闺成大礼’这个题目,讲了又庄严又诙谐的一番话。大意是妇女要解放,恋爱要自由。满堂宾客,有瞠目结舌者,有的鼓掌欢呼。”(见茅盾的《回忆录》)这些话,现在看来,当然平常之极,但在当时(半个世纪以前的上海)还是足以震世骇俗的。虽然当时的上海,已是中国最“现代化”的城市了。
第一个因飞机失事而死的名作家是徐志摩,第二个是郑振铎。谈徐志摩的甚多,我来谈谈郑振铎吧。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日,他担任“中国文化团”团长,往阿富汗与阿联访问,飞机在苏联境内的卡纳什地区失事。他的死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大损失。
“文学研究会”成立于一九二一年,得到商务印书馆的全力支持,说来和郑振铎颇有关系。原来郑的妻子高君箴乃是当时商务元老高梦旦的女儿。郑振铎留学英国回来,便因岳父的关系,进了商务当编辑。